她和永定王又没有关系,并且一个刚刚才册封的太子妃,永定王怎么可能给她面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下不急这个,你先给我想想,如何安抚京城的百姓,我头疼,懒得想了,劳烦容儿出谋划策。”
楚淮歪头靠着,一副累了的模样,深邃的眸色早就柔软了下来,倒有点像和萧容撒娇,哪还有方才大杀四方的样子。
萧容见此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也就不追问了,主动将掌心搭上楚淮的手背,“阿淮,虽然你说不爱听谢谢,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萧容心里清楚的很,楚淮方才那番行为都是为了给她出气,虽受了诸多委屈,可有阿淮这般护着,倒也可以释怀了。
楚淮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容儿,你现下喜悦吗?”
萧容笑逐颜开,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悦,有阿淮为我母妃报仇,我哪能不喜悦。”
“这便足够了。”楚淮勾了勾唇,这两年多以来,所求不过是她一个笑容。
萧容眼眶微热,心中暖意融融,但并没有哭,而是平复了几息,说起了正事,“我记得从前晗儿与我说过,大梁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因为大梁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不得不征收高额赋税才能填补亏空,可是遇到灾年,收成不好,再加上高额赋税,百姓不少会被饿死,去年洛南便因干旱饿殍遍地,引起了暴/乱,若是要安抚百姓,最便捷的法子便是减免赋税,让百姓得实惠。”
大多数百姓活的很是艰难,连吃都吃不饱,哪有心思想追随哪个帝王,只要能吃饱饭,他们就高兴。
武德帝好战,每年都有一方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大楚收复失地,将大梁并入大楚的疆域,往后便不必再打仗了,这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是好事。
战争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楚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你觉得该如何安排?”
萧容垂眸想了想,这关乎到能不能让大楚的将士顺利驻扎进梁京,不能马虎,搜肠刮肚的回忆从前看过的相关书册,建言道:“士农工商,可过的最苦的还是农工,不如为农工减免三年赋税,三年也足够让百姓缓冲一下,过上更好的日子,而商贾虽说地位一直较低,可比起农工往往更为富有,减免一年足矣,你觉得可好?”
楚淮低头把玩着她染了蔻丹的指尖,“如今大梁的赋税颇高,若是减免三年赋税,想来他们也不会不乐意,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什么?”萧容不解。
“你曾是大梁公主,如今成为了大楚的太子妃,对于大梁百姓来说,你说的话比我说的话有用的多,需要你出面安抚百姓。”
萧容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但我不能只出面不许利益,都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百姓们也是一样的,只要许以重利,他们得了实惠,便不会闹,而赋税太虚无,今年也还没到交税之时,不如咱们开仓放粮吧,或是给百姓送银子,就像你给那些官员送金子一样,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用了大楚的,便也不好意思再闹了。”
“但你出面兴许会被百姓们责骂,”楚淮也不瞒着她,“有些人不愿意归顺大楚,还会挑起事端,对你的名声可能有碍,他们会说你背叛大梁。”
楚淮自然不愿意容儿被骂,可这件事容儿出面最好,她可以借此收买人心,可能被小部分人辱骂,却一定会被大部分人所信赖,因为得到的银钱是货真价实的,民心这东西何其重要,若是容儿成为了能安大梁百姓的定心石,她的地位自然不一般,回了大楚,也就不会有人叽叽歪歪。
“我不怕,我愿意去做。”萧容没楚淮想的久远,她只觉得百姓们是无辜的,不必要为了这样的大梁皇室而舍弃性命,她虽不知道隆安帝的为人如何,可阿淮是大楚的储君,日后的帝王,她相信阿淮会给百姓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假以时日,天下百姓都会看见阿淮的诚意。
“我早就没将自己当成大梁人,我身上亦流淌着一半的大楚血脉,若是可以,我其实想去大楚看看我母妃长大的地方。”
过去的日子到底有多苦,只有萧容自己清楚,大梁于她而言,无异于是噩梦。
“好,待事情料理完毕,我便带你回大楚。”
去见你的母妃,楚淮在心中默默地补上最后一句。
大梁皇室的处置暂且放一边,接下来便是安抚梁京百姓。
楚淮命人大开城门,将城外的难民都放了进来,萧容与何沛晗,及其几个先前就投靠了楚淮的士族家中女眷一同在城中施粥,梁京城门上的旗帜也早就换成了大楚的名号。
楚淮吩咐过大楚将士不许欺辱百姓,更不许烧杀抢掠,做危害百姓之事,将大梁百姓与大楚百姓一般爱护,若有负隅顽抗者另论。
这些百姓的先祖都是大楚人,身上也流淌着大楚的血脉,加上大楚将士对百姓的宽厚,并没有让梁京百姓造成多大的恐慌,百姓们确认大楚将士不会威胁他们的性命,便也安心下来了。
再加上萧容等人日日施粥,开库派银,家中有年长者与年幼者的人家,每户可以按照人口领取银子,若有两位年长者与一位年幼者,便可以领取六两银子,以此类推。
六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以舒适的过上小半年,对于眼下的利益足够了,再过半年,就该到了征收赋税之时,届时他们看当真免了赋税,对大楚的信任也就立下了。
不过五六日的光景,梁京便换了个风貌,没人反抗大楚将士,倒是有不少人去午门看大梁皇室的热闹。
对于百姓们而言,皇室于他们是遥远的,同样也是所有苦难的根源,先前章家被灭门时,不少百姓拍手称快,章明远欺负了多少良家女子,怎会没人记得。
而若不是章皇后纵容,章明远能做那样的事吗?若不是武德帝纵容,章皇后又岂敢纵容章明远?
而连年征战是武德帝下的旨意,高额赋税更是武德帝下的旨意,说来说去,都是武德帝的罪孽。
皇亲国戚吃香的喝辣的,而底层百姓却为了一口饭而苦苦挣扎,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因此有不少人想发泄,这几日菜场倒是干净,菜叶子都被拿去扔大梁皇室了,大概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被自己的子民如此厌恶。
起初也有人传萧容的流言,说的不堪,可萧容起早贪黑的在施粥棚前布施,待人亲和,她又承诺会护着大梁百姓,绝不会让人伤害他们,有眼睛的人自己会看,渐渐地也就没那样的传言了。
待永定王安顿好大楚军队入梁京时,已是一片祥和之兆,连大楚军队入城也没引起什么恐慌,永定王十分满意,不过他看见午门外摆着的血淋淋的荆棘铁链时皱了皱眉。
“师父,我还想着您要几日才入梁京。”楚淮给永定王倒了茶水,递给他,“师父,喝盏茶。”
要说楚淮最尊敬的人,不是隆安帝,而是永定王,他一身本领,都是永定王教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永定王接过,“多谢殿下。”
永定王知道楚淮尊敬他,不过他也一样守着君臣之别,喝了半盏茶他才道,“我知你从前在梁宫受了磋磨,只是大梁皇室好歹也是体面人,你让他们罚跪在午门外是否有些不妥当?”
楚淮预料到了师父会这样问,也早有准备,“师父,我的太子妃您还没见过,我现在去喊容儿来给您见礼。”
永定王皱了皱眉,不明白楚淮弄什么名堂,说着大梁皇室的事,又扯什么太子妃,他对楚淮的太子妃并不上心,反正陆家不会送女子入宫为妃嫔。
等了会,萧容穿着一席海棠红的齐腰襦裙,娉娉袅袅走了出来,屈膝行礼,“见过永定王。”
永定王起身回头,几欲脱口而出的“不必多礼”在看清萧容的长相时,愣是半晌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