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夏千沉还不知道,他是SS7赛段最快通过胡杨林的车手。
冲出胡杨林后,等待他们的是长达3公里的长直。
钟溯提前说了,这3公里长直夏千沉可以随意发挥。而夏千沉给出的回应是一脚又一脚的地板油,引擎嘶鸣,轮胎高温,偏时点火系统发出二次爆炸,戈壁长直线上的夏千沉无可阻挡——SS7,追到总排名第六。
SS7收车点,赛车大修,人也得大休。
在收车点附近的小旅店入住。
干净,整洁,空气流通。
卫生间被仔细打扫过,没有任何异味。
问题在于,只有一张大床。
两个人还扶着他们各自的行李箱拉杆,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精神和身体都在叫嚣着立刻洗澡睡觉。
而且这家小旅馆没有电梯,他们拎着行李箱爬上三楼,如果要换房间,就得下去再上来……
钟溯大约挣扎了十秒的样子,他觉得应该和夏千沉沟通一下,他问道:“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夏千沉:“左边。”
沟通结束。
夜深后,等到身边的人彻底入睡,钟溯听见他均匀沉静的呼吸声后,慢慢地、轻柔地,翻了个身,完全平躺。
照理说,钟溯是很困、很累的,但一时半会儿居然睡不着。
因为钟溯在思考,为什么看见大床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妥」。
而不是像长白山冰雪拉力赛的时候,那时候自己非常自然地把折叠床推过去,非常自然地拉开棉被让他钻进来,甚至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熟。
所以为什么自己看见大床的第一反应会是「不妥」呢,两个男人睡一块儿,不是很正常的吗。以前出去跑比赛,甚至他和景燃还有当时的车队经理三个男人挤一张床……
思索之际,身侧的人半梦半醒地翻身过来,嘟囔了两句什么。
钟溯以为他没睡着,于是凑近了些,问,“怎么了?”
夏千沉没睁眼,漂亮的眼睫毛乖巧地躺在下眼睑,旅馆房间的窗帘中间有道缝合不拢,过分皎洁的月光铺进来,刚好铺在夏千沉的眉眼间。
夏千沉睡觉厌光,蹙了蹙眉。
钟溯又靠近了些帮他挡住,这时候才发现他只是梦呓了两句,睡得很熟。
旅店房间的窗户漏风,窗帘时不时飘开一些,在窗沿那儿荡啊荡。钟溯凝滞了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视线黏在夏千沉的睡颜上,挪不开。
别看了,钟溯想,这像什么样子。
钟溯躺了回去,刚好一片乌云蔽月,暗了下来。
没成想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千沉贴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钟溯一僵,干爽温热的皮肤贴上来,夏千沉的呼吸喷洒在他上臂,轻柔又有规律,可见他睡得很好。
这么想着,钟溯终于慢慢有了困意,最终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侧过身把夏千沉抱进怀里了。
——
SS8,策勒大峡谷,阴云暗涌。
“你没睡好吗?”夏千沉问,“双目无力眼下暗青,你没事吧?”
“没事。”钟溯叹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我睡得挺好。”
——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钟溯在潜意识里补充。
这个赛段很多车退赛,前车负责转向的前轮抓地力太差,直接冲出赛道,同时撞上水箱破了的前前车,顺便还把已经翻出去的前前前车又撞多滚了一圈。
09号翼豹虽然新伤旧伤一大堆,但好歹颤颤巍巍完成了这个赛段。
SS8终点线,四驱组收车19辆,夏千沉和钟溯总用时排名第四。
休整一天后,来到环塔拉力赛的最后一个赛段,SS9昆仑天路。
昆仑山,万山之祖。
东西长2500公里,南北最宽200公里,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终于川渝,整条山脉处于国境以内。
北侧是40万平方公里的塔里木盆地,南侧,是青藏高原。
夏千沉做了个深呼吸。
钟溯不自觉地跟着深呼吸。
“别紧张。”钟溯说。
“我不紧张。”
钟溯偏头看了他一眼,“我在对自己说。”
夏千沉震惊,“你行不行啊,你不是昆仑天路常客吗?”
钟溯:“那也一年没见了啊。”
“呃……”夏千沉欲言又止,“行吧。”
SS9,环塔终段。
发车线。
“斯巴鲁翼豹,四驱赛车手夏千沉。通话器测试,转速正常,胎压正常,自检完毕,准备就绪,请领航员施令。”
“斯巴鲁翼豹,四驱领航员钟溯,通话器正常,地表温度33,湿度17%,能见度9公里,准备就绪,请赛车手做起步准备。”
60秒后,这座在无数小说电影里出过镜的昆仑山上,他们踏上了神话长廊昆仑天路。
赛段全长400公里,跑完这400公里,就跑完了环塔拉力赛。
“收点油。”钟溯提醒他,“刹车还没到最佳工作温度。”
高海拔路段刚开始不能这么快,这一点夏千沉知道,但是赛车调校得几乎完美,他想在这条路上跑得更加极限。
不过谨慎为上,夏千沉还是收了点油门。
昆仑山常年积雪,高海拔的低温和稀薄的空气让夏千沉恍惚间有一种回到川藏北线的错觉。
这样逐渐熟悉的感觉,给予夏千沉极大的力量。
“前300米左3上坡。”钟溯报路,“急坡,全油,莽上去。”
赛车手最喜欢听这种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