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为至尊的心念,从他记事起,就已根植在他心中,就算没有长兄痴愚、太子病弱、母妃与裴氏在后支持、父皇似是偏爱等种种现实因素,他也会想要入主东宫,有朝一日登临大宝。追求至高权势的欲/火,似自他生来就在他心头暗燃,除了那日与慕昭在细雨中相逢时,似被那漫天濛濛烟雨飘熄了一阵,从未有一刻停歇过。
终是驾至京兆府,而在那之后不久,燕王就庆幸自己赌对了选择。因他人刚也言称观摩、坐定不久,即有宫中内官奉父皇手谕至,令京兆府尹吕德度秉公审案执法。
父皇终是要正面压制端王府了,他这一步,虽暗含部分男女私心,但也算是走对了,不与父皇圣心相违。燕王在庆幸之余,也忍不住要疑心,太子是否不仅仅为护慕昭而来,是否有因身在宫中、离天子更近,比他先一步揣摩到父皇有意收拾端王孙,而无所顾忌地早一步迎合圣意,前来坐镇京兆府。
既已明确父皇圣心,燕王也无所顾忌,早在端王孙对慕昭百般觊觎纠缠时,他就有心收拾其人,命亲信在暗中搜集了从前端王孙作奸犯科的不少罪证,只是他那时不明悉父皇对端王府的态度,是否还是一如既往地厚待宽容,遂未急着放出而是静伺时机,而今,时机已至,尽可以此助慕昭一臂之力了。
慕昭的这惊世一告,京兆府在天子手谕督办、太子与燕王曾同堂观摩的压力下,所秉公审案的最终结果,不仅震惊了世人,也使燕王吃惊。不但状告端王孙的三条罪状全部成立,甚至慕昭这一告,还牵出了端王世子,牵出本届春闱受贿舞弊这一大案。
端王孙与端王世子所犯,俱是不可赦的死罪。最终,是老端王拿出当年景宗皇帝赐予他的丹书铁券,求请天子饶他儿孙一死。老端王与景宗皇帝虽是异母兄弟,可却与景宗皇帝兄弟情深,在当年景宗皇帝夺嫡时,为兄长几度出生入死,因从龙之功无人可匹,而得此丹书铁券,并得到景宗皇帝允许端王府世袭罔替的特别恩典。
丹书铁券下,最终的审判结果,是端王世子与端王孙,虽免一死,但皆被废为庶人,流放三千里。端王府虽被特许世袭罔替,却一下子世子世孙皆无,老端王虽仍有两个庶子,但这两子却都没有活到成年的儿子,端王府空有世袭罔替的恩典,却瞧着像只剩下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王爷,就要后继无人了。
当老端王为救儿孙性命,拿出丹书铁券时,燕王才似惊觉父皇用意。过去的二十年里,父皇对端王府的礼遇隆重、赏赉丰渥,不是厚待,而是麻痹,不是宽容,而是有意纵容。
如果父皇冷待端王府,端王世子与端王孙,就算天生为人跋扈,在皇权之下,也会小心瞧着皇帝眼色行事,多少谨小慎微一些,断不敢如此放肆。
多年来,父皇纵长了端王世子与端王孙的跋扈气焰,并在去年御驾亲征前,似是朝中无人可用的,以晚辈身份,恭请老端王出山辅佐太子监国,更是使端王世子与端王孙,心高气傲地不可一世,以至今年竟连操弄春闱这等大罪,都敢犯下。父皇终是逼出了端王府的免死符。
燕王由春闱舞弊,深思至皇权朝堂,而普通世人,则不会想得这样深远,他们所日夜惊叹的,是那个名叫慕昭的小娘子,不但竟真扳倒了端王世子与端王孙,而且似与燕王、太子关系都不一般。
一时之间,慕昭之名传得天下无人不知,为她竟真能将端王世子与端王孙拉下马,也为她似与两位皇子关系匪浅。世人总爱谈论风花雪月,见这三人年纪相仿,小娘子生得貌美,两位皇子又都尚未有妻妾,岂不要在茶余饭后,就着或会有的知慕少艾一事,闲话一番。慕昭,这位昔日少有人知的寒门少女,一时成了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大红人。
对这位大红人,慕彦章夫妇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起先见她竟敢状告端王孙时,生怕被连累死的慕彦章夫妇,恨不得外甥女直接暴毙在京兆府衙大门前,后见太子与燕王皆为外甥女驾至,见外甥女竟真告倒了端王孙,听着世人议论外甥女与太子燕王关系不一般,或会成为其中一位的姬妾,他们有心奉承巴结外甥女,可想着之前已同外甥女将脸撕破,是怎么也巴结不起来的了,俱在心中后悔不迭。
慕昭无暇理会舅家如何悔断肝肠,她只为除去端王孙这一心头大患,终于松了口气。在这件事上,她除了要感谢燕王、太子等,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言先生。
若非言先生向她透露天子对端王孙不满,且鼓励她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她恐怕还在犹疑不前,未能迈出这一步,也就未能把握好时机,彻底解决端王孙的觊觎骚扰。
想要好好感谢言先生,可她与言先生的往来,要么是言先生亲自上门,要么是言先生派家奴傅瑞上门,她还从未主动寻过言先生,都不知他家宅具体位于何处。
可去教坊寻言先生!内教坊云韶府在宫中蓬莱殿侧,而外教坊则在宫外光化门北。言先生只是从九品谐音郎,日常应在外教坊供职,她可直接过去找他,向他表达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