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啦得啦,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没必要事事都向你请示吧?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自己过来把老豆接走啰,他现在在这里很开心,早起还愿意去弄堂散步,能吃能喝,有什么不好?他多活两年你不开心吗?那,你自己看喽,老豆,和大仔Sayhi~”
“嗨乜野啊?”
“那,白话都逐渐听得懂了。”Julie强势对着视频另一边发飙,“你仲有良心就快点找时间来看老豆,免得被Stefen抢攻,老豆会不会清醒,现在谁都不知道!”
“……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过来。”
视频那头,嘉明爸表情仍是不快,却也有几分触动,示意Julie把通话转回耳机,嘴巴一张一合,同Julie密斟起来,荀爵士莫名其妙地看了手机几眼,他现在还没恢复到能识别这些东西的程度,转而对金曼曼招手,“月娟,月娟。你来。”
吴语至少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金曼曼也不由得佩服老头子旺盛的生命力,Julie没有说谎,脱离医院,回到普通民宅之后,爵士的病情又有所好转,目前每天清醒的时间已经长达八小时左右,而且逐渐可以欣赏唱片,尝试生活半自理——自己洗澡还不行,但已可配合护工。
上次还亲自换了一张唱片,Julie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古董唱片机,买到许多上世纪的靡靡之音,现在,套房里时常响起《夜上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房子只开了两盏落地台灯,灯光昏暗,洋房里传来上世纪的歌声,窗前还站着一个黑影,多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月娟,你今朝怎么没穿旗袍啊?”
“旗袍在斗篷下面,少爷。今天外面起风了,有点冷,你出去散步时也多穿一些。”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他的思维,大多时候还缠绵在少年时代,虽然对白话有反应,但仍没有稳定的近期记忆,环境中太多非上时代的东西,会让爵士容易恐慌,因此,金曼曼最近都在忙着找戏服厂家——她有时候要穿旗袍不说,更重要是医护人员也得跟着穿那时候仆役常穿的听差服,不得不说,实在是有点搞笑,要不是都签了保密协议,金曼曼觉得可能都会有不少工作人员去吐槽‘有钱人可真会玩’。
不过,话说回来,有条件能这么宠着老人,让他开心,的确也是对病情有帮助的,只是能这么办的人家的确很少罢了,随随便便就在法租界租下一套老洋房,并且紧急装修(购买还在洽谈中),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实际上这套洋房的产权属于政府,一般人登门光评估都要若干工作日。
Julie能在一个多月内办妥此事,从外岛老宅找到爵士珍藏的照片对比,尽力还原装潢,任谁都要夸一句孝心可嘉。因此,嘉明爸在她面前也自然有些弱势,只能允诺会尽快飞来探望老人,并且,估计从对话中也是在叮嘱Julie,确实要防范二房趁虚而入,成天在爵士身边打转。
“知道了,会挡住他的,现在老豆也不怎么出门,你付账单就好了。”
虽然出院了,但花费少不了,一个月上百万这是最基础的,光是Julie付给金曼曼的周薪就翻了一倍,因为金曼曼的工作时间也随之加长,现在爵士清醒的时间变长,需要有人陪伴谈天,金曼曼经常去给他读报,偶尔晚上还要在洋房过夜,以便第二天清早起身时,可以让老人顺利服药。
“月娟,你哪能不穿旗袍呢?”
来了,一个问题问完了以后,过一会又要再来解释一次,这也是相当常见,金曼曼甚至无法分辨这单纯是因为老迈,还是因为后遗症,她挂上微笑,又耐心地说,“外头起风了呀,少爷,我读报纸给你听吧?”
“做填字游戏好伐啦?”
爵士年轻时似乎很喜欢数独和填字游戏,而且有看泰晤士报的习惯,天知道买到这些老报纸有多不容易,那年代的外国报纸,只能在国外网站才能买得到,再派专人送回来,免得过海关的麻烦,一张都是数千元的成本,回来后还要翻印出来,否则老报纸根本禁不住笔上的写写画画——其实金曼曼是有提议,不如去下载数字档案直接打印的,但被Julie拒绝,她也说得很直接,“你有多报账的理由,为什么不多报一点?”
这……就等于是在明示金曼曼了,反正付钱的是嘉明爸继承的公司,Julie是生怕工作室赚得少了,而金曼曼不能拂她的面子,只好含泪血赚中间差价——她让林俏在海外开个账户,卖旧报纸,其实只是去数字图书馆下载老报纸的图档,然后林俏还可以公费出国去玩一趟……
有钱人的钱,就是这么好赚,这种小几十万的花费,对荀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主要是Julie发回的视频是很有价值的:爵士在做数独和填字游戏时,思维非常敏捷,半点看不出病态,这无疑是大房悉心照顾老头的证明,作为孝道的面子工程来说,付出这点成本是很划算的。
对,爵士现在恢复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