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不肯屏退左右,李洵便知道,这嘉佑帝要么疑心很重,要么就是这屋里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如此,他倒也没坚持。
李洵抬头看向嘉佑帝,像是在谈论天气般平常地道:
“这次大病,想通了很多事情。”
“父皇,时至今日,儿臣已经明白您的打算,您其实并不属意儿臣与二弟任何一人继承您的大统。您心中真正想立之人,被您藏得非常隐秘,对么?”
听起来是询问的语气,李洵的神情却非常笃定,望向嘉佑帝的目光也胸有成竹。
屋内的侍人都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简直恨不得自己没长那双耳朵。
果然,嘉佑帝大怒:
“放肆!”
一个皇子,竟然大喇喇说起储位大统,简直是大逆不道。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侍人们扑通一声都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直面皇帝怒气的李洵却没有任何畏惧。
前世军旅生涯十多年,无数次游走于生死边缘,面对凶恶的对手,赤手空拳,穷途末路都有过。他的心早就锻炼得刀枪不入,就算是面对再大的fēng • bō也依然能保持镇定从容。
两人眼神交锋,嘉佑帝薄唇紧抿,好半晌才挥退了侍人,紧紧地盯着李洵道:
“你知道了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李洵便百分百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嘉佑帝这位男主,倒真是非常紧张柔妃以及她的儿女,哪怕有一点给他们带来危险的威胁,也无比重视。
“七弟,柔妃。”
他轻描淡写抛出几个字。
嘉佑帝捏着笔杆的手顿时一紧,看向李洵的目光中有了杀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事已至此,他已不避讳承认,只想拔除所有隐患。
李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
“儿臣怎么知道的您不必关心,只是想提醒父皇,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两人那就太危险了。”
他意味深长地道,“要知道人太疯狂的时候,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
这话,仿佛是真的很关心柔妃与七皇子的安危一般。
但嘉佑帝却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
表面上看,七皇子孱弱不堪,非嫡非长非幼,也不怎么受宠,还得了他这君父一个驽钝的评价,甚至连母族也不显,是最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可一旦有了这种传言,还是从大皇子口中说出。那些争红了眼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若七皇子不是,他们摁死他不费吹灰之力。若他是,他这个君父必然暗中保护,当那些人感觉到了阻力,就会更加疯狂地针对他。
不知鹿死谁手的时候,那些人只会彼此攻伐争得你死我活。
但当他们知道自己都没机会的时候,却会拧成一股绳,先除掉最大的对手。
若真闹成这样,就算是嘉佑帝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护柔妃母子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