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儿子一直以来都聪慧内敛又懂事,女儿反而冒冒失失一直让人担心,她便一心扑到女儿身上了。
如今儿子这一说,她也冷静下来,想到了此行的后果。
若陛下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不过是白惹厌烦。即使陛下答应,也必然引起朝中大臣们的不满。
大臣们当中的清流还有京城的许多读书人本就反对和谈,而六公主作为西戎坚持不肯松口的和谈条件,若是更改,大启就必须在别的方面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朝中本就有许多大臣对月儿不满,如此一来,哪怕她保下月儿,月儿作为公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却无疑会让七皇子的夺嫡之路更加艰难。
如此,她是真的对不起儿子。
七皇子见她已经动摇,又再接再厉:
“以如今的形势,姐姐未必会去和亲,您何必早早就惹了父皇厌烦。再者……”他压低了些声音道:
“只要我以后能得父皇重用,只要父皇对您的宠爱依旧,哪怕姐姐嫁去西戎,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且,那彦图台吉这么久依旧念着姐姐,可见对她情根深种,只要姐姐服个软,他又岂会对她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柔妃也只得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嘉佑帝听说柔妃回去了,暗自松了口气。
只觉得身心俱疲。
在他此生最煎熬的难关里,他心爱的女子不但不能像往日一样给他提供一个宁静的港湾,反而让他如此为难,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失望。
可终归是他对不起她,让她委屈了十几年,至今也没能给她皇贵妃之位。
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单纯地疼爱女儿而已。
想起那个没分寸的女儿,嘉佑帝不想再生事端,又吩咐下去,让人把她所在的安乐堂看严实,不准任何人前去看望,也不准任何向她透露前线的消息。
*
此时,乌力罕也收到了自己的探子从王庭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一瞬间,他几乎有些魂不守舍。
王庭破灭,大汗与诸多王公贵族都被俘了!
永远像山岳一样威严凛冽的父汗,就这么被俘虏了,而他一直想掌控的强大汗国,也将会因为父汗的被俘成为一盘散沙。有慎郡王那样的强敌在,北戎汗国恐怕很快就将不复存在。
他心心念念追求了很久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了。
这完全就像是一场噩梦,那么不真实,又让人那么无法回避。
独自一人坐了大半夜,乌力罕的眼中终于重新有了焦距。
汗国完了,但他乌力罕不能跟着完蛋!
事实上,先前他在得知慎郡王沿着气候更冷的北疆发兵,而并非从肃城南边的银泰郡往京城走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有些担心,慎郡王会不会别有所图,也考虑过,若汗国真的发生剧变,他又该如何应对。
作为联军谈判的主导者,一直以来,他对大启提的条件,就是银钱比较多,要的地比较少。
而最后一次向对方提出条件时,他也特意延长了大启的考虑时间,为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更多来自王庭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的这些安排并不是杞人忧天。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汗国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与西戎东戎说的是,还有五万大军正在从其他部落汇集,可实际上,手头的这些兵马,几乎就是他们能调动的所有了。
一旦王庭破灭的消息传来,他单凭这一万五千人,便别想再大启这里拿到任何好处了。
一方面是大启得知慎郡王灭了他们的王庭,必然气焰嚣张,再不把北戎放在眼里。
另一方面,西戎和东戎各有五万与八万大军,他这一万五千人,也不会再有任何话语权。
别说从大启手中拿到好处,单是他先前在大启领地上抢来的战利品能不能保得住都未可知。
他叫来心腹,拿出一封封了印泥的书信,吩咐道:
“把这封信带给大启皇帝。交代清楚,必须由大启皇帝亲启。”
他在信中写道,他很明白大启如今的处境,若大启想让联军推迟开战时间,便单独给他十万两黄金的好处,双方在大启西门交货,他可以为大启延缓十天的开战时间。
他的任务底线就是大启能打开天沙城,放北戎大军出入。除此之外,他不关心他的盟友和汗国能得到多少。
还写道,此事不能在双方洽谈以及以后的国书中写出来。
他相信,大启对他的身份应该有所耳闻,他这样一个王子,在汗国里地位不高,自然也是缺钱的。想通过双方洽谈捞一笔谁也不知道的外快,也在情理之中。
大启和谈的大臣们不想慎郡王进京是有可能的,但嘉佑帝作为皇帝,此时此刻,必然是无比期待他的大皇子能来驰援。
他们停战如此蹊跷,必然有绝对不能开战的理由。
他赌嘉佑帝不敢开战。
而这十万两黄金能为嘉佑帝争取到的时间,或许就可能让他们等到慎郡王继续开拔的消息,少赔甚至完全不用再赔偿东戎西戎任何钱财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