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交代一声,自从与顾五退婚后,苏澜就再没见过顾五。不知是巧合,还是双方刻意为之的结果,总之,苏澜也有整整十五年未见过顾五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身边姬妾们身材的变化,苏澜越发不愿见到顾五。
他怕那个记忆中浅浅一笑淡若梨花,凛凛板脸自带风雷的女子,一旦再度见面,便会消失在记忆长河中。
更怕那个拥有倾城之貌的女子,也随大流,被岁月磋磨得不成样。
他只想保存着那份美好,如印在心田的那抹敝亮的、一笑便能光茫四射的朱砂红。筚趣阁
……
与顾五见面,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武安侯夫人因病过世,苏澜虽肩挑二房,依然要以子侄礼举家给伯母治丧。
大伯母堂堂侯爵夫人,丧事办得格外隆重。
一身孝衣的苏澜,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前来吊唁的顾五。
那一日,灵堂内香烛袅袅,香蜡钱纸未充分烯烤后散发的烟雾燎得他眼睛涩痛。正自揉眼间,不知谁喊了句“护国公携夫人到。”
身子如遭雷击!苏澜豁地抬头,望了过去。
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长。
如云的宾客中,淡淡的烟雾里,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如分花拂柳般出现在眼前。
苏澜瞪圆了眸子,脑海一片空白。
顾氏身披素色刻银丝小坎肩,米白色绣兰花长裙,脖子上戴着绕了两圈的珍珠项链。银制蝴蝶簪,嵌东珠凤钗。峨眉淡扫,珠唇微丰,肌肤雪白,微带一抹淡淡的红。整张脸蛋在东珠抹额映衬下,显得越发素雅,清新洁静如梨花。
迷茫的烟雾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飞快地淡去。
他看到了那一双盈盈杏眼,如记忆中那么清澈明亮。
记忆中如梨花般的笑容,并未出现在这张脸上,但那温润的眉目,微微上扬的唇角,柔和的目光,迷人的嗓音,不似梨花,胜似梨花。
当晚,苏澜和苏家所有子弟一并跪在灵前,耳边尽是和尚道士的诵经之声。长时间跪地,让这帮养尊处忧的苏氏子弟无不叫苦连天,不时移动膝盖来减轻膝盖的压力。
唯有苏澜,直挺挺地跪在原地,动也不动。长辈们看在眼里,无不夸一声孝子。
苏澜木然而跪,他脑海里依然闪现出昨日见到顾五时的画面。
十五年时光的摧残和洗礼,纵然国色天香,无论如何保养,多少也要失去点颜色。
顾五偏要与岁月作对,她脸上几乎不曾留下岁月的痕迹,反而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越发成熟优雅。她的身段,依然苗条,她的声音,依然优美动听。
她的笑容,依然带着不可描述的魔力。她的肌肤,依然白静,毫无瑕疵。
方氏也过来寒暄了两句,同样是素色衣裙,方氏那张略带蜡黄的面容在素衣的映衬下,越发扎眼。
而顾五,却被素衣衬得越发娇俏动人。
她与楚衡山在一起,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却奇异的变成一副唯美图画。
在面对自己时,她神色如常,没有言语,站在男人身畔,如依附于男人的小妇人。哪有外人传言的凶神恶煞,河东狮吼?
可仔细一瞧,苏澜还是看出了与众不同。
如今的楚衡山,已是执世家牛耳的人物,举手投足间,尽是权势薰陶下的沉酒佳酿,如高山般亭渊岳峙,如江海般望而生畏。
不少人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放肆。
更遑论妇人!
但顾五在此人面前,却是随意自在。她的脊梁是直的,她的头并未低垂,她的动作是优雅的,她的语气是柔和的,她的神色是自信的。
大概是顾忌场合,她脸上并未出现太过明显的笑容,但她的眸子是明亮的,恬静中又有股勃发朝气。
他看着她上了马车,由楚衡山亲自相扶,动作小心,带着呵护。而她似乎也习惯了男人的搀扶,一只手提着裙子,上了马车。车门被关上发出的声响,如利箭般,射在苏澜心田。
那扇紧闭车门,隔绝了他的窥视,苏澜紧紧捏着拳头。
十五年来,一直存在心田的那抹小小的朱砂红,忽然间就壮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