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无不窃窃私语,可怜鲜花插在牛粪上,造孽哦。
当然,鲜花指的是这位范书生。
青儿对杏儿咬耳朵:“情况有些不对尽呀。这人怎么愣愣傻傻的,也不知道反抗呢?”
杏儿在小时候就跟在公主身边,知道的事情也多些,便道:“这人就是这样,当年第一次被公主打劫,也就愣愣傻傻的,害得公主都没好意思打劫他太多。”也就意思意思地打劫了二两碎银子。
杏儿见下人们窃窃私语,也在怀疑公主抢来的驸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便叉腰大声道:“你们懂什么?这位范书生理应是被打劫习惯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众人愣了愣,再度打量范书生。
果然,范书生丝毫没有被抢的慌张和羞忿,而是冷静地坐在那,面对众人的打量,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众人,那双乌黑的眸子如一只泼了墨了蝴蝶,所到之处,众人无人心神荡漾,感叹:“好俊的后生!”
宁国公主坐在上位,坐没坐相地趴在几子上,手枕着下巴,也在打量范书生,以她有限的记忆,很容易就认出了此人。因为她曾在一年内,打劫过他三次。
第一次如杏儿所说,看到她杀气腾腾抽冲出来,愣住了,所以她也不好意思打劫得太狠,也就意思意思地从他荷包里倒了几枚碎银子,剩下的荷包还给了他。
第二次,那是在肃瑟的深秋,她身披虎皮,手拿菜刀,腰缠鹿鞭,还没摆开阵势,他已乖乖地把荷包递了过来。
她觉得此人很上道,很满意,银子都没要,便放了他。
第三次,是在寒冷的冬季里,漫山遍野都是被寒风糟蹋过的枯草黄叶。
尽管穿着厚实的皮草,依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她,看到骑着毛驴的他,瞬间血液奔腾,总算能开张了。
和上次,上上次一样,他仍然没有反抗,任由她夺过腰间的荷包,但他本人却从毛驴上滚了下来,躺在雪地里,动也不动。
后来,她才知道,他在路上被偷了荷包,身无分文,也没钱吃饭打尖,一路饿着肚子路过老君山下。
他的书僮抹着眼泪解释:“本来可以抄近路回去的,但公子非要走这条道,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觉得这人很上道,都饿成这样了,还要主动上门让她打劫。
于是,她给了他食物,还给了他银两。
他接过,说了声谢,吃起了她放在怀中捂得热乎乎的烙饼。
看他吃的如此香,朱薇又怒了,用鞭子指着他鼻尖:“我可是土匪呢,你居然吃土匪提供的食物,你羞也不羞?”
他坐在石头上,抬头看着她,眸子如泼了墨的黑蝴蝶,一闪一闪的,差点没把她心给闪没。
于是她如获至宝地捧着他的脸,左右打量:“忽然发现你这人长得还满俊的,刚好我还缺个压寨相公,把你抢回去做相公得了。”
杏儿却道:“姑娘,夫人说过了,太早圆房对身体不好,您才十四岁,还太小了些。”
朱薇便道:“行吧,暂且放过你。”但还是对他道,“下次再遇上我,一定把你抢来做我的压寨相公。”
没想到,时隔六年,她居然真的遇到了他。
宁国公主见范书生行止从容,脸上并未有被打劫的慌乱。大赞,果然是被打劫惯了的人。
“你叫范敏吧?看来咱们缘份还不浅呢,在京城也能遇上你。”然后问他来京城干什么。
范敏回答进京参加明年的春闱。
能够参加春闱的肯定已拥有举人功名。
宁国公主这才知道,她居然抢了位举人,眉开眼笑地表示:“那真是太好了。一出手就抢了位举人,我的运气也是相当不错的。”并不比拥有菩萨保佑的顾五差。
因为范敏很上道,宁国公主颇为满意,当场就想把他给办了。
被杏儿阻止了。
“公主,范书生如此上道,咱们可不能太怠慢了人家,好歹要给些尊重才是。是不是要禀告皇上和太子殿下,三媒六聘?”
宁国公主击掌,正是此理,对范敏道:“你安心住下,明日我就进宫,禀明父皇,请父皇下旨,给你我赐婚。今后你就是我的驸马了。只要你听话,我一定好好待你的。”
驸马很听话,又很上道,宁国公主颇是满意。
只是,冷静过后,又觉得不对尽了,这人未免太上道了。
于是,宁国公主深夜闯入范敏的房间,掀开被子,骑在他身上,拎着他衣领质问:“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
范敏并没有睡着,正躺在床上魂游,闻言睁开眼,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公主要小生怎么反抗?”
宁国公主被问住了,思索良久,才道:“你一个大男人,被我给抢了,理应生气才是。”
又凶巴巴地拎着他白绫中单:“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范敏平静地道:“公主为何不问问小生,小生是否愿意被抢?”
宁国公主奇怪地道:“这不是废话么?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愿意被抢的人?”
她就是喜欢打劫,觉得打劫比小偷小摸威风多了。偷窃才令人不齿,打劫才是正大光明。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干偷偷摸摸的事。
“我愿意。”
“我干土匪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被打劫了也不吭声,也不求饶,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你知道吗?”
“公主,小生是自愿被抢的。”范敏说。
“你应该跪地求饶,喊声女侠饶命什么的……咦,你刚才说什么?”
范敏轻轻地笑了起来,再一次重申:“小生是自愿被公主抢的。”
宁国公主张口结舌,脑袋轰然作响。
良久,她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脑子没问题吗?”
手被握住,并被男人放在手里揉捏,然后迎来范书生轻轻浅浅的低笑:“就当小生脑子有问题吧。竟然爱上一个女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