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泰勒玛主义
“凡无意志薄弱之缺陷者,既不降服于天使,亦不屈从于死神。”
痛苦蔓延全身。
不间断的剧痛感从颅骨处传来,严道一试图睁开眼睛,神经的抽搐让这种尝试都相当艰难。伴随着睫毛从粘附中化开,上下分离的眼皮后是一片黑暗。疼痛随之变得更加剧烈,他虽不能动弹,但能感受到一块一块的物体在朝着脑袋飞来,在灼烧般的刺痛中粘合,头骨整个燃烧着火般。
他竭力地挪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试图摆脱这种无力,每一秒钟的挣扎都被拉长到无限,最细微的肌肉纤维的搏动在此时都和扛起杠铃般艰难,必须颤抖着才能完成千分之一的任务。眼前的黑暗逐渐化开,变成浓厚的血红色,随着他眨动眼皮而一次一次刷满整个眼球,又散开,聚集在视线的边缘。
感官如同潮水般涌回,最先看到的是生有黑色霉菌,墙灰斑剥的天花板。窗户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白杨木和紫杉树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落雨清冷的气味和房间里升起的霉味灌满鼻腔,被口腔中的铁锈味彻底压住。他的指尖颤抖着,凝固的血液随着皮肤绷紧而碎开,让他找回指尖的触感。
慢慢地从床上起身,肺部的猛烈抽搐让他蜷缩起上半身,咳出一两块粘附的血块,在亚麻布编织成的灰色长袍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擦掉嘴角的血水,挤出眼球里的血液,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脑袋里一连串碎片般的记忆如闪电般跃动,扭曲,彼此组合,他们关于某些异质的知识,陌生的语言以及不属于他的回忆。在这种疏离感中,这里和记忆里的某个地方都显得遥远无比。
坐在血迹如花爆开的床单上,严道一低下头,看着血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自己成股的发梢滴到膝头,沉默着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穿越了。
这算不上个多好的开头。尤其是对于一个写手而言。
他颤抖着双腿从床上站起来,双腿间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又坐了回去,掀开袍摆,消瘦的两腿之间是被血浸成了黑红色的带状物,他用指头轻解开银质的搭扣,一阵剧痛让他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条苦修带粘连着成条的凝固血液被甩到朽烂翻卷的木地板上,苦修带内侧的倒刺把大腿扎得鲜血淋漓,先前治愈自己颅骨的那股治愈力量似乎已经不剩下多少,只够让深可见肉的刺口略微粘合,让血液不再涌流。
苦修带....
脑袋被疼痛折腾得意识模糊,尚存的知识也足够辨明这种苦修士用于自我惩罚的苦修带,穿戴着这东西会让任何剧烈的动作都会带来疼痛,并且从原主的身体情况来看,也显然超过了教会推荐的佩戴时间。
在床上休息了大概十分钟,他手扶着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木书桌颤抖着站起身来,漏风的窗shen • yin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寒风,灌满了本就单薄的长袍,让缺血的身体也随着风而颤抖。他伸出沾满血液的手掌勉强锁上窗,让雨中风稍微收敛一些。
坐在桌前,严道一捏紧自己的袍襟,好留存住那么一点温度。他用浅灰色的眼眸扫视着桌上散开的纸张,那些陌生的文字在自己的记忆里被解读,逐渐变得熟悉胜过母语。这语言被称作赫密斯语,被用于仪式和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之间。而这些文件当中描述着对某些神的崇拜仪轨和具体的仪式步骤。在每一张的羊皮纸的纸页顶端和末端,都写有“为所欲为,但勿伤害”的谏言。
与之相伴的,还有三个呈三角形的点。这两者都属于他身处的组织——摩斯苦修会。这个信奉“万物皆数”理论的苦修会崇拜灵数化身的实际偶像“隐匿贤者”,而“为所欲为,但勿伤害”则是行事守则。
他调动自己这幅新身体的记忆,发现所有的国家,历史和地形都和记忆中地球故乡的历史截然不同。但这些话语却和记忆中传达的意思一模一样——在美国取得免税地位的新异教运动中的威卡教同样信奉“为所欲为,但勿伤害”的法则,这句话有多个可以溯源的根源,其中一条来自于1534年《巨人传》中的“随心所欲,各行其是”,在近代转变为《法之书》中“随心所欲,即为法之全貌”。
而“万物皆数”则来自于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思想,三个点应该也是代表着全然完善的上帝,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协调,也是诸多状态中平衡且稳定的完美状态。
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他凝视着脏污玻璃反光中自己的脸,那是一张陌生消瘦的苍白长脸,粘满血污的长发垂到肩头,灰色的双瞳浑浊无光。联系之前床单上泼洒式的巨大血液痕迹,他确信这副身体的主人之前应该遭遇了一次巨大的打击,把整个颅骨全部砸碎了。房间里没有额外的痕迹,要么外力来得突如其来,要么就是他的脑袋自己爆炸了。
回忆最近这段时间的尝试是艰难的,每当他把回忆放到那段先前的回忆时,记忆就变得模糊,跳动,失真,像老电视里信号不好而扭曲的画面。伴随着左侧脑袋突突跳动的疼痛,他放弃了回忆。关于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自己那时候才和编辑谈好签约的事...
双手抱着头支撑在桌面,他强迫自己平复极端的心境,阅读文章和整理出它们的内在逻辑能够让他冷静,把突然间失去一切的慌张,恐惧都藏进颤抖着的笔尖里,变成羊皮纸上挥洒出的七条分支枝干——
这个世界的人崇拜七个人格化的正神,除此之外的崇拜在世俗眼光中似乎被认为是异端,而他正是身处其中。
身处于xié • jiào——莫斯苦修会。
当他意识到这个冰冷的事实时,支撑着窗户的朽木吱嘎一声松开了,风灌满房间,冷得窗棱上的雨水都结成了霜。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从远而近,逐渐靠近了他没有遮掩的朽木门扉,一个闪电猛地在他脑袋里炸响,一小块不完整的回忆猛地跳出——
苦修会的信徒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