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薄日温软,阳光灿烂,白墙青瓦的学堂外,河池旁垂柳条条,水禽并游,一派春意盎然。
奚画站在岸边,撒了一点鱼食下去,便见那两对儿锦鲤挨挨挤挤凑了过来,荡得满池涟漪,波光粼粼,煞是可爱。
刚散步消了食,她慢悠悠将走回讲堂去,正进门,却瞧关何伏在案几前,提笔埋头在抄写东西。这会儿正是用饭时候,堂内空荡荡的,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奚画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约莫是听到声音,他手上一停,警惕地转过头,倒把奚画吓了一跳。
一见是她,关何眸色稍稍缓了些许,仍旧垂首誊写。
奚画遂背着手探头看他抄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上,那小楷写得却是十分刚劲有力。
“‘潜龙勿用,周公所系之辞,以断一爻之吉凶’。”她喃喃念道,“这不是朱熹撰的《周易本义》么?你抄这个作甚么?”
“副院士要我抄的。”关何头也没抬,“这本抄完三十遍,还有一本集注。”
“……好歹把饭吃了再写吧。”奚画皱眉道,“一会儿又该只剩窝头了。”
“不妨事,副院士交代过,写完才能吃饭。”他毫不在意地翻过一页,“今日这顿不吃也没什么。”
“你还真是用功啊……”她耸肩笑道,“只是抄,知道这里头写得什么意思么?”
“意思?”关何闻言,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知道有什么用?”
奚画顿觉头疼:“……不知道你还在这儿埋头瞎抄,那不是白抄了么?”
关何不以为意:“能完成不就行了,何必管这么多?”
“你还真是……”她抚了抚额,本欲说些话损他,不经意间发现他已满头大汗,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蓦地想起他肩上还有伤口。
奚画心下不忍,启了启唇,望着他侧脸,却良久良久没有出声。
阳光下,他眉头紧皱,嘴唇发白,表情一如既往带着几分肃然。
奚画轻叹一声,自取了毛笔,在他手肘下抽了那本《四书章句集注》,利利索索地也开始誊了起来,关何看得一怔,愣愣道:
“奚姑娘……”
“干嘛,你别多想哦。”她扬了扬眉,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可不是特意要帮你的,只是看在你有伤的份上罢了。”
他闻言,呆了少顷,神色软了下来。
“多谢帮忙。”
后者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手上动得飞快,不消片刻就已抄了好几页。在誊写方面,奚画素来拿手,从前爹爹在世事就爱拿此事罚她,自小抄到大,不熟练也熟练了。
她一面优哉游哉写着字,一面随意拿话问他:
“方才你向李含风服个软不就行了,否则也没这么多事了。”
“服软容易。”关何淡淡道,“只是他将一拳打过来,我若是不还,岂不是让他占便宜?”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奚画瞅着他,“何况书院里头是明令禁止,不允许学生斗殴的。”
拧着眉思索半晌,关何不解地看她:“这么说来,我就站在原地让他打不成?”
“呃……”奚画不知如何解释,“好像也不该是这个意思……”
正说谈间,门外忽进来一人,还未看清容貌,却已先听她朗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