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怎么搞的?好端端的,又没起风,怎么灯给灭了!”
“谁啊,踩着本公子的脚了!”
“王妈妈,还不掌灯么!”
厅内乱成一团,吵嚷不断。
老鸨自也着急得紧,摸黑拉着底下的龟奴和丫头去点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楼下的灯给点上。这光线一亮,她方是看清周遭境况,当即吓傻了眼。
“姑娘呢?我这姑娘哪里去了!”
白玉瓷瓶边,绣墩尚在,然而人影全无。
她心急如焚,忙唤人四处找,底下却听一人凉凉开口:
“还找什么,这么大一个字,都没瞧见么?”
因闻得此言,众人皆往地上一望,但瞧台子上赫然被人用朱笔画了一弯新月,勾的潦草,显然是匆忙所为。
“这是什么玩意儿?”老鸨瞧得莫名。
“你还不知道?你家姑娘八成是给采花贼抢走了,江南那边流传一个挺厉害的贼,据说每回偷一个姑娘就留个月牙,我看,定是此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笑道:“真是奇了怪了,头一回看到采花贼来青楼偷姑娘的。”
“那贼还真是不挑啊,没准儿是没钱吧。”
说完,一帮人都跟着笑了。
河州府城郊,一条江水静静淌过,江风吹着面颊,夹杂浓浓的湿意,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里愈发冰凉,一寸一寸刀子般割着肌肤。
她衣裳单薄,肩头尚且露着,在屋中时不觉得,现下经风这么一吹,浑身都在发抖。
江边有人哼着小曲儿,背对着她蹲身在洗手,等洗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回过头。
他仍和一年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连笑容也一如既往的自然。
利索地把身上的灰鼠披风一解,扬手一抖罩便在她肩头,动作比其背后的江水还要流畅。
“你怎么还是穿得这么少啊?”他打趣道,“大冬天的,就不怕冻着?”
她眸里似有微光闪动,哽咽着轻轻开口:“……您,您还记得我?”
“咦?你原来会说中原话?”他笑起来,“我还当你那时听不懂来。”
她没有笑,也没有解释,只垂了垂头,又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多谢恩公。”
“谢我作甚么,我也就是误打误撞。”说完,他语气一转,似乎很失落,“街上尽听人传得风风雨雨,说什么红露楼里来了个新姑娘,美得倾国倾城,不可方物。我闻讯赶来准备顺手采个花,没想到会是你……”
她有些尴尬,立在那里,不知怎么说才好。
默了片刻,大约是没见她开口,对方一拍脑门顿时明白自己话没说对:“诶诶诶,我、我不是说你不美,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他眉梢一弯,唇边蕴笑:“只不过,若是你,我当然不好下手了。”
“……”
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想令他为难,只好另寻了别的话岔开。
“我……还以为时隔这么久,你早该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他视线落在她脸上,桃花眼眸流转,“你生的这么好看,看一眼就烙在心里了,怎么可能忘。”
话说得很顺溜,像是时常用的段子,信手拈来,张口几句毫不迟疑。
她却当真,手悄悄摸着大氅,心里一阵酸涩,一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