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凌点头,“担心你——”
白雪:“嗯?”
宫凌:“刚开始生气,后来怕你又相亲。”
“又?”白雪吃惊,想到上次被放鸽子的相亲局,她了悟,“上次在七院,你?”
男人认错态度良好,“我刚巧在门口遇到他,和他说了两句话。”
白雪:“对,和他说了两句,我连对方人影儿都没看到。”
一顿,白雪忽然想起,“那时候你不是还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吗?还想用钱打发我。”
这件事情她可得记住一辈子。
“不是。”宫凌喉结滚了滚,背脊紧绷,“那时觉得你很可爱。”
白雪:“!”
宫凌语气认真,视线灼热,看着她说:“你喂金鱼时很可爱,劝那个女人追求真爱时也很可爱,离开时瞪我的那一眼更可爱。我……”
“你还是别说话了,这不适合你。”白雪捂住耳朵。
宫凌眸色加深,眸底缓缓浮出一层浅浅的笑意。尤其是看到对面女人逐渐绯红的脸颊,人也放松了下来。
“好,我不说了。”
白雪瞪了他一眼,冷哼,“你现在倒是懂进退。”
换做剧里,这个狗男人这个时候说不定在上车时就先动手,更别提还礼貌问她要不要去恭王府。
瞥了眼外面熟悉的回小破屋路线,她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宫凌忽然说:“我之所以答应去相亲,是因为司家的司乘幻也是虚拟世界治愈成功案例。我想找他咨询一些事情,但他行踪隐秘,不肯见我。”
白雪一怔:“于是你就想通过相亲见司乘鸢,来找司乘幻?”
“嗯,传闻司乘幻与司家关系并不亲近,唯独宠爱司乘鸢这个妹妹,对司乘鸢是出了名的有应必答。”
“那你找司乘幻想问什么?实验室的人还不能给你解惑?”她疑惑不已。
宫凌沉默了三秒,视线仍然死死盯着她,不肯错过她任何一丝微妙表情的变化,“司乘幻也忘了剧中世界的一切,他刚刚看到你,也认不出你。”
好家伙,感情这家伙已经把剧中世界的事情都从实验室那边套出来了。那……白雪迟疑地回视他,“那你知道他剧中世界的身份了?”
宫凌点头,眉头有些打结,“他是我们的……女婿。”
噗——她没忍住笑了出声,“你还不高兴?”
宫凌冷哼一声,直摆摆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刚刚盯着他看了好久,剧里也经常盯着。”
白雪直呼好家伙,“不是,实验室他们连这个也跟你说?”
宫凌点头又摇头,“城启将那个虚拟世界相关的数据记录销毁,能恢复的数据不多,里面刚好有提到这个。”
“城启,你那个管家,他——”
“他辞职了。”宫凌说着,神色又认真无比起来,“抱歉,城启出于对我的关心,对你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你说的你道歉,他说的他道歉。”想到城启当时看她的那种眼神,她皱了皱眉,“不过他为什么对我恶意那么大?”
“城启认为,世界上所有漂亮女人都恶毒,并且还会心怀不轨接近我。”一顿,他微微垂下眼帘,“就像我母亲一样。”
白雪一怔,齐博士说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真要说起来,宫凌也挺不幸的。
被自己的母亲带着他的父亲开车撞,父母在他眼前死亡,而他活了下来。
还是在他十八岁的时期,后面又被他母亲的家族算计,受重伤成为植物人。
那时候的宫凌该是有多绝望,才会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还得靠恭王府斥重金搞出实验室,来刺激他找回活下去的意识。
比起白雪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宫凌在得到后又失去更痛苦吧?
还是……被至亲的人伤害。
想到这里,白雪树立起来的心防软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宫凌,我不知道未来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但我可以非常肯定,我对你没有任何阴暗的想法。钱我可以自己赚,权我不在乎,名声什么的我更喜欢自己凭实力去拼搏。至于你……如果你改不好,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在他生气前,白雪又继续说:
“所以,城启管家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被不是非你不可的话刺激到的男人神色明显出现片刻的忡怔,“白雪……”
“我承认我非常漂亮,但恶毒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灵魂之上。我可以饰演千千万万个恶毒角色,但我敢用生命发誓,我骨子里流淌的血,将永远都是干净而炙热的。”
“我……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到极致,眼底渐渐凝聚出白雪熟悉到极点的偏执爱意。
“十六岁那年我看到假山后面的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非常善良、又勇敢的女孩儿。比起当时只敢躲在阁楼上哭的我……”
他闭上眼,片刻,再睁眼时,薄唇已经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你让我看到了对生活的希望。”
——2008年x月x日,暴晒
白雪哭得很狼狈。
可她又从假山站起来,
回到镜头前,
阳光打在她脸上,身上。
她又笑了。
片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为她鼓掌。
我想,
我也可以这样。
那张纸条是许愿瓶里被揉捏得最皱的一张,足以看出少年时期的他,当时经过了怎样的纠结犹豫,才鼓起勇气。
“十六岁那年,我就知道,我母亲想杀死我。”
白雪愣住,却见男人如今已经可以平静的叙述:
“母亲痛恨父亲,痛恨恭王府的一切。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杀死我。她始终觉得,杀死我,杀死她和父亲的孩子,杀死……恭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最好的报复。这让少年时期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
“宫凌。”
白雪下意识打断他的话,直直望进他漆黑幽深的眼瞳里,缓声开口,一字一字:
“如果我十六岁时遇见你,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很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男人。你就该是上天的宠儿,天界下凡的谪仙,你只要活着,都是对善于发现美的人们一种幸运。”
这回轮到宫凌忡怔了半响。
忽然从座位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在她的注目下,缓缓靠在她的腿上,低低笑了一声,说:
“你说了。”
白雪僵着身体,“嗯?”
男人只是轻轻握住她的双手,靠着她。
“我想起了少年时期所有的记忆。”
冰冷的泪滴落在她手背上。
“十六岁的你,穿着破旧的戏服,在我的窗户外,说:人生来就是一种幸运,没有人可以贬低你,也没有人比你更爱你自己,即使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白雪浑身僵硬,这话她耳熟,“那是我告诉自己,鼓励自己的话。”
“幸运的是,我听到了,也鼓励到了我。”
宫凌放任自己被她的温度包围,哑声叹息:
“白雪,我怎么会忘了你。”
白雪眨眨眼,再眨眨眼,被握住的双手微动,半响,轻咳一声,“我们到了。”
车子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外面就是她小破屋的小区门。
男人的大手收紧了一瞬,又松开,一个清浅的吻落在她手背上。
“我送你上去。”
“……好哦。”
看在你今晚忽然那么感性的份上,勉强让你送到大门口。
她重新将口罩帽子戴上,下车时见男人已经恢复惯有的面无表情的模样,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刚刚我应该拿手机拍出来的。”
宫凌神色微变,不太自然的撇过脸,“夜里风大,我们先上去。”
“好哦。”她走在前面,倒着走,“说真的,在剧中世界我都没见你哭过。没想到回现实里还有机会看到你哭,太稀奇了。当然,我也不是笑话你的意思,就是我哭的时候你——”
白雪声音一滞,想到每次她哭某个狗男人只会越来越兴奋的神情,嘴角一抽。
“反正今天风水轮流转,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宫凌注意到她停顿的位置,皱了皱眉,“你哭的时候我……欺负你了?”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对,你特别狗,就差没放鞭炮庆祝。”
宫凌剑眉皱得更深,“不可能,我了解我自己。”
“那是你了解得不够彻底。”白雪脸不红气不喘,转身回正方向,“反正剧中世界里你特别狗,狗得人见人骂。你千万不要学他。”
宫凌:“……”
小区这个点儿基本没有什么人出没了。
静悄悄地,除了夜间各种小虫子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进入楼层电梯,白雪按下电梯层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皱着眉纠结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勾。
“你别多想,你今天就做得挺好的。对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今天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会……嗯,大出风头。”
虽然打架打不赢她也还有其他办法拖延时间,但极有可能会被路人拍到,传到网上。
更别提……
“说起来,上次我被传舞蹈抄袭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们恭王府公关部出的手?”
宫凌点头,“是。”
白雪捏了捏拳头,“压我热搜?”
宫凌:“……是我当时考虑不周。”
白雪:“怎么个考虑不周法。”
宫凌:“种种原因,看到你的消息会烦躁。”
白雪:“于是就不想看,压我热搜,让所有网民都觉得我心虚。”
宫凌:“……”
电梯到站,白雪先走出去,顺便帮他按了关门键,“再见慢走不送。”
电梯里还想走出来的宫凌:“……”
回到小破屋,白雪脱了鞋摘了帽子口罩,放任自己在沙发上滚了滚,差点儿摔下地才安分下来。
抱着抱枕捏了捏。
忽然就笑了出来。
今天的宫凌表现简直出人意料,让白雪又稀奇又好笑。
嗯,好吧,还有些感动。
迟疑了片刻,她爬起身,跑回小书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高中时期的物品存放箱子。
她获得最佳女配角的那部电影她记得当时留有一本相册。
那时候剧组的大人们对她都挺好的,主要是她演的角色太苦,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同情。
杀青的时候,好多人都找她合影。
里面就有不少在假山位置拍摄的照片。
她耐心的一张接着一张的翻,直到将地上都堆成一座照片小山,才终于找到一张露出假山后面的三层阁楼的照片。
阁楼是红木雕刻木制式,按宫凌的说法,他在楼上……
二楼还是三楼?
白雪凑近照片,一寸寸的观察——
好吧,都不用观察,一眼就看出二楼中间敞开的窗户,一团模糊的影子糊在那里。
可惜照片过塑的边缘有些泛黄发白,已经看不清楚,只能确定那个窗户里有个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宫凌。
白雪又把剩下的照片翻完,找到三次张同样模糊的照片,有些失望。
她只是有些好奇十六岁的宫凌的模样。
与剧中世界去哪里都备受瞩目的校草宫凌不同,而是现实世界里,发现母亲要杀他的宫凌。
那时候的宫凌,也会哭。
忽地,白雪视线一凝,落在被她放在脚边的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她和导演还是谁一起拍照,背后是避暑山庄的回廊。
回廊的位置,清晰可辨轮廓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低头从回廊拱门穿过。
是宫凌。
十六岁的宫凌。
模样稚嫩,背脊微弯,身形清瘦,低头的宫凌。
那时候的宫凌,果然不太好啊。
如今骄傲得背脊始终不曾弓过、时不时抬起下颚自信自带贵族矜贵气质的宫凌,竟然在十六岁时,也是会卑躬不自信的少年。
白雪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摸着那张照片上的少年。
胡思乱想的许久,久到手机传来振动声,她才回过神。
宫凌的电话。
她迟疑了片刻,滑动接听,扩音。
“白雪,我到家了。”
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静悄悄的书房里尤为明显。
白雪勾了勾唇,复杂的心情瞬间消失,“嗯,那你早些休息。”
宫凌:“……我想明天邀请你吃饭,可以吗?”
明天白龙也该到了,白雪有些犹豫。
此时的心情告诉她她不想拒绝,但白龙和司乘幻的事情她也很担心。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时察觉到她的犹豫,没有生气,而是改口,“后天也可以。”
白雪想了想,点头,“好,后天再告诉你具体时间。”
“好,一言为定。”男人的声音变得十分愉悦。
白雪也忍不住笑了笑,又摸摸手中的照片,打算将照片作为惊喜。
“那早点儿休息,我也要准备休息了。”
男人愉悦的声音顿时染上一丝失望,“今天可以不挂电话吗?”
白雪实在不想打击他:“通宵打电话手机会发烫,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宫凌:“……那你好好休息。”
白雪:“嗯,晚安。”
然后电话就没了动静。
白雪垂眸看了眼,电话还在通话,但男人没再开口。
没忍住,“你是不是觉得,不说晚安电话就可以不用挂了?”
被识破的男人叹息,“白雪,我想见你。”
明明刚分开才多久。白雪心情大好,“我明天问问白龙的意思,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饭。”
“好!”回答得又快又有力。
这次男人不再借口推延,真真正正说了晚安,才挂断电话。
白雪确定电话挂断,又分别给余秀和沈晨晨发了平安信息。
今天收获很足,可以睡一个饱觉了。
临睡前,白雪没忍住将那张照片放到床头。
好歹也是她和宫凌第一次合照,多看两眼也没事儿……
——
次日,白雪被自家宝贝女儿的呼喊声吵醒。
她打着哈欠去看门,差点儿被门口的一堆行李砸到。
行李后面的白龙夸张地朝她张开双手,“妈妈,你的宝贝儿私奔来找你了!”
白雪嘴角一抽,后退一步,“你这些行李搬来我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一起住了,妈妈我——”
“停。”
白雪侧开身,让她看清楚自己屋子里的摆设,“我这间小破屋,一百平不到,还不够剧里的一个卫生间大小,住不下你这么多行李。”
白龙脸上兴奋的笑容一僵,下一秒又兴奋的掏出一窜钥匙,“没关系,妈妈,我顺便让人把你对面屋买下来了!”
白雪:“……”
好家伙。
等着白龙收拾对面屋子的时间,白雪简单的做了个早餐端过去,见对面屋子里的装修十分简单,叹气,“你买好一点儿的公寓不好吗?非要来我这里。”
“除非你跟我一起住大别墅,不然我就要跟你住这里。”
白龙忙得满头大汗,这会儿又只有她们两个人,干脆脱掉外套和里面的衬衣,露出里面的背心。
背心并不透,但她弯腰搬东西时,还是会露出束胸带的痕迹。
白雪收拾好餐桌后,叫她过来坐下,问她:“你打算一直当男人一辈子?”
“不然能怎么办,我们家就我一个,不是男人根本没办法继承老街。那是我爸爸妈妈的命,我不继承就相当于要他们的命,我能怎么办……”
白龙一边说一边大口吃着早餐,可见是真的饿了。
“没有其他综合的办法?现在这个时代,女性也可以独当一面。”
“没有办法,海市老街的人啊,骨子里都觉得自己是贵气优雅的,传统观念很强,尤其是传男不传女的观念。像我家这样的,不经过改、革,永远也别想摆脱这种观念。”
这到底是她家的家务事,白雪不得不压下‘那就去改革’的话。
尽管最后见她瘫倒在沙发上,胸前的束带更明显,她不舒服大口呼吸的样子,还是让白雪没忍住——
“小茴,试试改革吧,你可以做到。”
这是白雪在剧中世界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能力,她的品性,白雪一清二楚。
看她这样,白雪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