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多少年前便没人再叫他的名字了,如今就当听个新鲜,权当提醒自己,他还有个名。
“那月只是外号么?”是不是就像东山里的大黑熊与小白狼,它们被阿纳或是叫“二愣子”,或是叫“小傻子”。
阿曈好奇的事情总有很多,人间真是新奇极了,连人名称呼都有好多个,军营中的各种将军裨将,绕的阿曈脑袋都大了。
“月氏。”宗朔稍一犹豫,转过身策马前行,“月氏,是族名,我母亲是草原的月氏,我就也是月氏。”
阿曈还是没搞懂,但他觉得也无所谓,外号而已嘛,他知道真名就行了。真名是一个人存在与天地的唯一凭证与定义,他已经掌握了这个男人的生命痕迹了。
但阿曈如今尚且没意识到,人与狼神族是不一样的。人,根本不必天地认同,是可以很随便的起一个名字的,甚至重名的也一大把,他要是现在站在军营里大喊一声“王二狗子”,能有不下几十人一起应答……
乌骓放开了速度,只一会儿,两人便追上了小队,与众人顺着吊桥一同进城。
回了昭城,宗朔便又开始忙起来了,阿曈独自在帅帐中抱着黑风,坐在宗朔的书案边,点灯熬油的不睡觉。刑武进内室来取地形图,见这小亲卫趴在桌上抓耳挠腮的,便凑近一看,随后就是一乐。
“诶呦!写大字呐!”
只见桌上好些墨迹点点的废纸,大大小小的错别字写的到处都是,不仅缺少偏旁,还丑,就像鸡爪子划拉出来的……
阿曈困的不行,被刑武的大嗓门惊的一睁眼,就见因好久不动,毛笔的墨已经晕透了多层的宣纸,他大叫糟糕!赶紧甩开笔救纸,但谁知道他毛手毛脚的,把笔墨甩了还在幸灾乐祸的黑连将军一脸。
阿曈诶呦一声,又急忙抓起手边的滴墨宣纸给刑武擦脸。但,越抹越多,越描越黑。
索性阿曈一甩膀子,算了!反正他黑,也看不大出来!
刑武倒也不在意,谁让他嘴欠在先呢,正要走,就见小亲卫一招手,有些烦恼的叫住他。
“你能帮我个忙么?”
“呦,咋了。”
少年费劲的翻找出几张自己还算满意的字帖,“把这个给宗朔带过去,就说我按时写完啦,写的还不错,奖励自己出去玩一会儿!”
刑武憋着笑,一脸郑重的点头,“您放心!一定带到!”
等出了帐,这黑脸大汉才反应过来,大手拿着字帖心中一动。
“诶呦,直接叫宗朔呢,我都不敢,行啊,说这两人没点什么,他不信。”
于是,等真没什么的大将军结了行军议会,拿着那几张鬼画符的字帖回到帐中,就见少年早就趴在自己的书案上,睡熟了。
外头月色幽寂,帐内烛火昏黄。
微弱的暖光包裹着案头这片方寸之地,少年还枕着胳膊,歪着脑袋,微微打起带着气声的小呼噜。宗朔立在烛火下,静静看了很久。
最后,他和衣仰躺在阿曈身侧,将手中这几幅“写的不错”的大字举到眼前,看的直伤眼睛。但心有千窍、思有千结的大将军却松了一口气,挨着阿曈盘着腿,难得的入眠了。
梦中,他头枕星河,身披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