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曈便也稀里糊涂的随着营里把灯熄了,独自裹在被窝里,等宗朔回来,给他卸了甲,自己再睡。
帐外的月光晦暗,帐外巡营兵将的影子时而投映在帐布上,时而又因月光的隐没而消失不见。阿曈见了,心里就有点发毛。
他自幼东山称霸,谁都不服,就怕些虚无缥缈的牛鬼蛇神,一提都直炸头发根!
屋外此时也不知是哪队人马当值,夜里闲着无事,竟然裨将带头讲鬼故事!
什么阴兵借道军营,大伙没认出来,假把鬼兵当活人,结果一营人都被无声带走。又说昭城以前是哪朝哪朝的万人坑,在今朝才推平了建了边城要塞,这就是为何一定要平成王镇国大将军来守了,将军武曲星转世,镇邪啊!
一帮人嘁嘁喳喳说的有鼻子有眼,阿曈是越听越害怕,已然缩进被窝里去了!他摇着头不想听。可越刻意不听,那帐外故意压低的声音,就越往自己灵敏的耳朵里钻呢。
经过一番似真似假的鬼故事洗礼之后,阿曈这傻孩子就都当真了。自己害怕的在被窝里念叨。
“武曲星君,武曲星君,快回来吧!急急如律令!”
只不过,他再念咒,“武曲星君”也回不来,人家正巡营呢。
前夜经过那样的虫患,今夜士兵们心中稍有不安,但抬眼一瞧,镇国大将军竟亲自带兵巡营!于是各个便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别说虫子,刀山火海此刻他们都闯得!
书生更是如此,见宗朔身披战甲从眼前经过,激动的都不敢抬头看。他近些日子过的着实很好,眼下不必为那两个家伙提心吊胆,他可是轻松多了。柳鸿飞本就会看人眼色,处事圆滑,自己在辎重营倒是混的不错。就连昨夜黑甲虫袭营,都没有他们帐的事,一只虫都没进来过。
众人也道神奇,睡不着觉,便都笑称是卒长的脚,气味甚佳,威力无边,瞧瞧,毒物都不近!
书生也附和的笑着,余光却瞧了瞧阿曈那床依旧保留着的床铺,还有枕头边的那个透气小窟窿。
军营中有人睡不着觉,远在国都,睡不着的人便更多。
皇帝的私室中,灯火通明了一宿,老迈病弱的帝王面色阴沉的倚在明黄的座椅上,神思幽晦,桌上堆了一摞的奏折与密报。
老太监掌着灯,拨了拨烛火,回身恭敬的开言,“陛下,歇息了吧,龙体重要。”
皇帝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仿佛欲飞,脚踏着紫云,映衬着他有些发青的脸。
“孙道人的长生丹呢,给我吃上一丸。”
太监眼中有些隐忧,但依旧遵旨拿药。皇帝就着参汤服下长生丹,一会儿过去精神便好些了。他拨弄着手中的玉璧佛珠叹气。
“我老了,已近日薄西山。”
太监赶忙跪地,“陛下这是何言,天子您是真龙之躯,万岁!”
皇帝却不接他的话,兀自言语,“我老了,他却正值壮年!能力、谋略、心思、威望,无一不强。我的儿子们,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