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骤雨初歇。
外头渐渐有了光亮,下过雨的夜空如洗,星河迢迢。只是有些冷了,带着湿气的凉风从石洞门口刮进来,吹到阿曈贴身的潮衣服上,少年“啊咻”一声,打了个小喷嚏。在山上,他习惯与狼群挤着睡的,后来到了山下,晚上也趴在宗朔的身上。
于是没忍住,他径自往宗朔身边凑了凑,随着一股凉风再次吹过来,便又往宗朔身边凑了凑,眼见要贴上了,阿曈一抬头,就见男人在低头看他。
阿曈也不露怯,迎着宗朔的目光就看回去了,心想,又不是第一天在一起睡觉了,也不好太见外!
于是少年贴在宗朔身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腿,眼睛迎着头顶的视线,软着身子就靠进了男人的怀里,又蹭了蹭,把宗朔的大手扯过来,盖在了身上。
两人依旧默默对视,阿曈一吸鼻涕,“暖和。”
只是背后那处有点硌得慌,他就又蹭了蹭,谁知道越蹭越硌得慌!就在阿曈噘着嘴要翻身的时候,宗朔屏着呼吸,一把按住他。
男人的声音有些暗,“老实点!”
就此,宗朔怀中这个火热的身躯,才消停下来,眨巴眨巴眼睛,蜷着腿睡着了。
而他自己,则借着夜晚朦胧的星光,低头看着毫无防备的睡在腿间的少年,这人的鬓发湿过后,微微的显现出少许卷毛的样子,如今都蜿蜒的贴在脸侧,于是,便露出了丰泽的额头。
一枚金纹仿佛月下水波一般,荡漾在少年眉间,映衬着他莹润的唇与蝉翼般的睫毛,美极……
戈壁中的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天还没亮,那样滂沱的水量便被这片土地吸收殆尽,道路都干爽起来。
于是阿曈还没醒,就听见石洞外边由远及近传来的踢踏马蹄声,他骤然张开了眼,入目的是宗朔的下巴与雄阔的胸膛。
所以,阿曈又走神了,这人明明穿上衣服的时候,没显得这样筋肉蓬勃的,还甚是高挑颀长,很有风度的样子呢。不像他阿塔,穿什么都鼓着,叫缝衣服的阿纳为难。
转念之间,外边的马队已然到了石洞门前,阿曈只听见整齐的下马声,随即门外便传来一个人熟稔的克烈语。
“月氏在上,属下来迟。”
阿曈瞬间起身,好奇的往外张望,宗朔则披好了外袍,与屋外人沉稳对话。
少年听了半天,单个的字他都能听懂,只是两人复杂的说了一连串的人名与什么草原部落的名,阿曈没听过,就迷糊了。只知道最后宗朔转头叫他上马,他们要出发了。
甫一出门,阿曈就是一愣,他这回下山,也算是见识过了千军万马,就连仗,也算浑水摸鱼的打过了一场,但却从没在军营中见过这样的骑兵队伍。
列队在下的,是一群凶猛的雄性。
他们既野蛮又狂放不羁。全体队伍都高壮极了,比之宗朔相差无几,但却带着天然的凶性,并不能如宗朔一般将悍气收放自如。
一行人在有些微冷的雨后戈壁,仍旧只穿着薄皮甲,上半身强悍的体魄裸露在外,这些人是典型的草原大汉,他们没有中原士兵整日训练而显出的分明肌肉,而是浑身的脂肪包裹着肌肉,每个人都像一架冲刺的战车。
宗朔上马,一行人低头将右拳抵在胸口,行草原礼。而后便沉默的跟随着。
阿曈被宗朔依旧搁在身前,但他一转身,就见那个与宗朔叽里呱啦“报菜名”的大汉,此刻正侧脸瞧自己,那人脸上有一道横斜的刀疤,又生得一双锐利的鹰目,瞧着有些吓人。
但阿曈也没在意,而是歪头看了回去,用那双大眼睛询问,眼睛一眨,意思很明显,“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