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与怀抱莫名敌意的少年缠斗在一起,式清江将手抵上刀柄,感觉面上的皮肤隐隐作痛。按这一鞭的力道,寻常人若是中了,头颅定要被劈成两半。
他骤然拔刀,月光漫过森冷的刀刃,一道银光向二人的战场奔袭而去。
付丧神的刀,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狠。以一敌二,且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杀生丸很快落入下风。鹤丸抓住破绽,刃尖扫过少年尚且单薄的侧腰,带出一串血弧;式清江的刀法更是稳而利,一边格挡他的攻击,一边瞄准了他的心脏。
疼痛与危机感啮咬着神经,杀生丸后退几步,身形猛然膨胀,在这激战之中,他冲破密不透风的刀光,现出了本体。
他身上流着大妖斗牙王的血,妖力精纯强悍,虽是少年,但本体壮美,体型之大,可称“遮天蔽日”。式与鹤被逼退几步,眼见面前巨物将长尾一扫,周边树木便根躯破裂,情势骇人。
“喂喂……不得了啊。”鹤丸喃喃道。他被犬妖的冰冷嗜血的目光紧紧锁着,其中喷薄而出的杀意让他的神经微微颤栗。
虽然这么感叹着,他的神色却没怎么变;在他眼中,纵使对方有成为一方大妖的无限潜能,此时也还过于年轻,年轻到会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贸然出手攻击。
年轻啊。年轻真好。鹤丸如此感叹,将刀横至眼前,露出一双映着刀光、毫无波动的冷金色眼瞳。
但两人所不知道的是,身为“世外之人”,被法则排除在外,身上气息本就微弱,惯会感知异常的杀生丸也未能察觉出内里,而在劝阻他们的农人眼中,两人更是与普通人无异。
因此,造成现在这个境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倒霉。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杀生丸被两人的刀势困居其中,喉底漏出危险的嘶吼,而式清江与鹤丸从两侧挥砍向他要害的刀被法则的力量架住,未能再前进一份。
在杀生丸看来,这两人明明可以取走他的性命,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了刀。他沉默片刻,周身泛起白光,光芒褪去后,满身挂彩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原地。
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银白的发尾沾了血痕,懒散地垂在身前。这使他周身迫人的杀气减弱不少,他抬起头来,金瞳淡淡地扫过身侧仍然举刀戒备的两人。
式清江与他杀意散尽的冷淡眼神对视片刻,甩掉刀刃上的血,收刀入鞘。
杀生丸看见这一举动,冷冷道:“心慈手软。”
鹤丸头上暴起青筋。这一句话显然也将他包含在内,如果条件允许,他真想给这狂妄自大的小子狠狠来上一刀。
他们是刀剑付丧神,是八百万神明之一,纵使神位不高,也确实拥有神格。可法则是世界的壁障,是世界中心之人的“保护伞”,即使是神明,也不可将它破除。
也就是说,法则的力量起效之时,他们已经无法再靠近这位阴晴不定的少年了。若这时杀生丸突然暴起,一定要将两人置于死地,那会是极大的麻烦;但此时的犬妖尚且年轻,未能察觉到使两人停手的异常。
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进行了一场迷惑的战斗。
被半妖的臭气精神污染、夺刀失败、耽误正事、时隔许久受伤不轻。但身为西国除母亲以外最强大的妖怪,他有正常的尊严与底线,这代表着他不会像寻常妖怪一样因为战败而丑态毕露,而是坦荡接受。
杀生丸起身,表情冰冷地环视身侧的两人,在心中认可他们的实力,认为需要得知对方姓名,日后再战。
“我名,杀生丸。”他道,“报上名来。”
他的声音平缓冷漠,带着与身份相符的矜傲贵气,莫名其妙的杀意褪去后,式清江才发现,他的声音与语调非常悦耳。付丧神的目光滑向顺着他手臂一路淌过指尖、沁入地面的鲜血。
好像伤得不轻,但神情实在看不出来。
“式清江。”黑发付丧神道。
鹤丸仍然警戒,未曾收刀,而是将本体像扛锄头一样扛在肩上,大大咧咧地向式清江那边走,一边道:“鹤丸国永。”
银发犬妖冷哼一声,越过两人走向另一条岔路,身影渐渐消隐在夜中的荧绿色流火里。
待他走远了,鹤丸道:“飞来横祸啊。”
他这才收了刀,没骨头似的往身后断木上一靠,嚷嚷道:“饿了,累了,走不动了。”
式清江一向很理解他的心血来潮。他从周边采了些野果,回到原地时,见鹤丸已经在原地搭起一堆篝火,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着他白皙的侧脸,气氛显得静谧而安宁。
式清江放缓了脚步走到鹤丸身边,将野果递了出去。
他垂眼扫过鹤丸倒映着篝火的金瞳,一个想法蓦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这场路途还有很长……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