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说得有道理,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对故土避之而无不及,变卖田产、家产而离乡别井,是否本末倒置了呢?再说,乡亲的作用难道不该是互助友爱的?在这个左邻右舍即是亲朋好友的故土尚且无法安身立命,那要到哪儿才有容身之处?二舅真担心,何不常来走动,帮忙解决那些麻烦?”
卢峪说不过她,脸色黑了下来:“对着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北顾不卑不亢:“出家人向来直言直语,都是有哪句说哪句,若是二舅觉得不中听,那我不说便是。”
卢峪被她的话噎得一股气在胸口不上不下,但他也知道道家的一些规矩,比如除了师父和父母亡故时会下跪之外,遇到其余亡者皆不会下跪。同理,除了她的师父和父母之外,谁拿长辈和孝道那一套来压她都是没有用的。
偏偏卢氏没有为他出头的打算,反而还觉得苏北顾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点头。
覃如意倒是一直安静地站着,给了他好欺负的感觉,于是他没好气地问覃如意:“我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会倒一碗水给长辈?”
覃如意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卢氏,又慌慌张张地要过去给卢峪倒水。卢氏看不惯卢峪指挥自己的儿媳妇干活,——这是她家的儿媳妇,又不是他家的,他爱耍威风就回自家耍去!
卢氏道:“你若是事先派人来说一声,我也好有准备,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了过来?我家没有备茶备水。”
卢峪突然道:“妹子,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怨我跟大哥当初把田给收回去?”
卢氏愣了下,兄长要把田收回去就收回去呗,她又不图他们的田,为什么要因这个怨他们?她对他们有怨言又哪里是因为这个?!
卢峪却自以为窥探到了真相,急忙解释他当初之所以收回田产是不希望给苏家增加负担。要知道苏家已经不是官户了,可是田地却依旧很多的话,赋税和徭役对苏家而言都只会是重负……
卢氏却也不傻:“当初官人被贼寇所杀,朝廷抚恤他是因公而亡,特开恩免了苏家一年赋税。两位哥哥以我新丧不忍我伤心为由,待一年过后才找我要回田产,你们为什么会认为向我要回田产我会伤心?诚如你们所说,我若觉得负担不起这些赋税,自然会向你们说明,让你们把田地收回去,我为何要难过?我会难过还不是因为你们算计了我?你们心虚,知道自己的盘算会令我伤心,才故作体贴地用赋税之事来掩盖你们的算计。”
“你竟认为我们在算计你?!我们可是亲兄妹,我们怎么会算计你!卢雪欢,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原本好心来看你,你们这一家子却不识好歹,哼,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吧,我先回去了!”卢峪又急又怒,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落荒而逃。
卢氏,——卢雪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稍微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伤了兄长的心,毕竟这可是她的亲人。
覃如意见卢雪欢走神,小心翼翼地问:“阿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竟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为卢峪倒茶水,才引来兄妹二人的争执?”苏北顾看着覃如意,心底叹了口气。
“与你无关。”卢雪欢道,她不太想提这事,又问她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想去看看堆肥那儿怎么样了,阿覃姐姐说左右无事,便陪我一块儿去看看。恰巧听到娘和二舅的对话……”苏北顾顿了下,“刚才我对二舅的语气多有冲撞,娘会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卢雪欢道,换苏南城在,只怕他要挽袖打人的。相较之下,苏北顾只是用事实回怼了卢峪,已经算是克制了。
卢雪欢又道,“不过你二舅有些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说有办法护家宅安宁,是什么办法呢?”
“一些道门术法,确实不能对外说得太具体。”
卢雪欢又惊又喜:“娘懂,娘不问了。不过这对你的身体会不会造成负担?”
“不会,我会量力而行的。”
卢雪欢又与苏北顾说了些话才放她们出门去。
苏北顾与覃如意来到苏家后面的茅草屋,覃如意本以为会闻到一股粪便或腐朽的气味,却不曾想直到苏北顾推开门,里面都没有什么臭气熏天的味道传出来。
樵夫按期送来了苏北顾所需的草料,苏北顾也早就将这些草和一部分牛粪、羊粪放进了茅草屋里的坑里去,又陆续补充了好几种阵法。
这也导致了她这些日子病情有些反复,覃如意生怕她又偷偷去做劳神伤身的事情,特意出来盯着她。
“阿覃姐姐看,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没打算做什么。”苏北顾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
覃如意只是瞟了她一眼,低头去看坑里,入目的并不是什么粪便、杂草混作一团的不堪画面,而是类似黑褐色泥土的东西。
“哎,这算是堆好肥了?这么快?”
别人花上两三个月才能堆好的肥,她才花了数日便办到了,若是传出去,必定引人为此疯狂。纵使覃如意已经见识过苏北顾的阵法的威力,可无论见多少遍,她依旧会为此而感到惊奇、新鲜。
苏北顾笑道:“嗯,好了。”
覃如意惊叹过后,又拧眉:“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堆肥,它与普通的堆肥有什么不同吗?”
苏北顾似乎就等她问这个问题了,道:“其实不管是沤肥、堆肥还是厩肥,都需要各种粪便、植物为原料,经过发酵腐化,最后才成为肥料。但里面还有很多无法通过发酵腐化而分解的有害物质,这些有害物质反倒会对作物、土壤造成一定的危害。因而我要做的便是消除有害物质,使肥料达到无害化……”
她看了眼覃如意,发现后者听得一头雾水。
也对,若不是被昭九和师娘指导过,她肯定也听不懂什么叫“物质”,更别提堆肥中所运用到的物理、化学、生物等处理公式。
于是她简单地概述:“就是我的肥料肥力更好;里面的虫卵都被杀死了,不必担心虫卵孵化后给田地造成虫害;而且它不臭,又是泥土状的,施肥时更加均匀,不会出现一些地方肥力过剩、一些地方肥力不足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这些肥料有助于作物吸收天地精华,孕育灵气!
覃如意听完后,问:“现在的道观还教如何制作农肥的吗?”
苏北顾知道覃如意产生了怀疑,不过她并不心虚,反而只是笑了笑:“这是前人留下的智慧,有缘人自能领会。”
昭九算是她的前辈了,她教授的知识并非每个修仙界的人都能懂,偏偏她就懂了,她不是有缘人又是什么人?
好在覃如意没有追问,而是略担忧地道:“每次制作这么点农肥,便需要你卧床数日,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苏北顾安抚道:“阵法已成,后续只需按时间和步骤加入粪便、草料等就足够了。只要这阵法没有被人破坏,那就无需我再操心。”
当然,这还得看肥料的效果如何,如果达不到她的期望,还是要做调整的。
“那你告诉我要放多少粪便、多少草料,又需要什么时间放入。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你歇着。”
覃如意这是妥妥的不相信自己啊!
不过也不怪覃如意这样:苏北顾这些日子嘴上说着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然而反复的病情却让覃如意看出了端倪,知道她肯定又偷偷地做有损自己健康的事情了,可不得盯紧了她?!
在修仙界向来没被拘束过的苏北顾这会儿体会到了被拘束的滋味,然而奇怪的是,她不仅不讨厌这种拘束,反而还有点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苏道长:我不喜欢被人管。
现在的苏道长:被人管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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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夹子,晚上6点才更新了,告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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