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欢是后来才弄明白为什么苏北顾的蘑菇这么好卖的:
对于百姓而言天黑以后除了熄灯睡觉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因而虽然难以启齿,但□□着实是他们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牛鞭、鹿血这等大补之物本来就很受欢迎只可惜它们太贵了寻常老百姓消费不起。但蘑菇就不一样了,它很廉价底层老百姓也能吃得起所以哪怕这些蘑菇只有一点点增益进补的作用,百姓都愿意去尝试一番。
加上人云亦云的从众心理一个人说吃了有效,第二个人或许就有一种心理认为它有效当两三个人都开始这么认为的时候,相信它有某方面作用的人就更多了。
只可惜苏北顾就种了这么一点,在第二茬长出来之前,卢雪欢不得不搞起了“限购”,——一户人家每隔三天只能买一捧平菇。她还对邻里说:“这蘑菇跟药材一样偶尔吃一顿就好,不能常吃,补过头了反而容易让身体亏损。”
众人觉得有道理,这股抢购蘑菇的热潮才慢慢随着时间冷却下来。但经常吃苏家平菇的人却发现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常在田里干农活的人以前下一回地不是腰酸背痛就是各种疼痛可最近这种酸痛没那么明显了。
若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还容易解释说是个人体质问题可通过交流发现所有吃了苏家种的蘑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一定是这蘑菇发挥了它进补的作用!
“这莫不是灵芝才有的效果?!”梁大婶拉着苏北顾感慨。
苏北顾道:“这不是灵芝。”
不可否认的是这蘑菇的效用可能比灵芝还好苏北顾又补充道“但是采用道家的方法栽培出来的。”
原本还有人打听这蘑菇的奥秘,听苏北顾这么一说,他们便熄了这个心思,——知道怎么种的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得道高人,哪有那么高的道行?
苏北顾发现这道士的身份还真是万能的招牌,随着百姓心中对道家、佛家的崇拜、敬畏之心日盛,许多麻烦都会自动避开。
蘑菇的另类效果只是乡里私下流传的说法,倒没有造成很大的轰动,而轧棉机一经面世,便轰动了乡县,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轧棉机。
早在覃家造出轧棉机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造势了,因而苏家试用了轧棉机后,决定按照约定,让轧棉机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其实也不需要刻意去宣传,苏北顾只需找两个妇人到苏家来帮忙轧棉,教会她们操作就行了,她们自会将轧棉机已经投入使用的消息传出去。
最早收到消息的梁大婶跑过来试了一把,之后很多人都对这新奇的轧棉机感到好奇而跑来围观它是如何将棉绒和棉籽分离的。
一团团带着碎屑和棉籽的棉花塞进了进棉口,没过多久,便有棉籽被接了出来,再打开轧棉机的箱盖时,众人惊呼:“就这么转几下,棉绒和棉籽就分离了?!”
“喏,你们看下这棉绒里还有没有棉籽?”陈阿虎的妻子抓了把棉绒给众人看。
众人争相抢夺棉绒,一下子就将其瓜分成好几团:“真的没有棉籽了哎,这多省事啊!”
他们这才意识到,覃倌当初说一个人能干五十个人的活绝对不是说笑的!
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受净棉之苦的种植棉花的大户,有了轧棉机,他们就不必请那么多人干活了,能节省多少成本啊!
愁的自然是那些以打散工为生,或是帮人采摘棉花,补贴家用的底层百姓,有了轧棉机,谁还要他们干活呢?
不过现在发愁还是太早了,毕竟轧棉机不可能短时间内便传遍州城,今年的采棉期又迫在眉睫,那些种植棉花的大户肯定是还需要人手帮忙的。而且转换一下思想,他们是否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学习如何使用这轧棉机?那些种植大户肯定需要会操作轧棉机的人干活的……
除了苏家之外,最早找到覃家要买轧棉机的是乡里沥水里的里正苏三贤,他几乎是在亲眼目睹苏家轧棉机使用过程之后,立马就去了覃家。
苏三贤跟苏家沾了点亲戚关系,不过他在乡里的名声不怎么好。此人贪财吝啬,还爱占小便宜,尤其是身为里正,在催收赋税方面常常采用暴力的手段,而且还会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而增加百姓的赋税,比如百姓的赋税是一斛米,他就要额外多收两斗,名为“加耗”。
他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他的儿媳是益阳县的县尉之女,官民勾结,百姓对此都是敢怒不敢言。
苏三贤找到覃倌,要买轧棉机时,后者的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苏三贤开口便与他套近乎:“你是南城的丈人,那与我自然就是亲戚了,大家自己人,理应互助互利不是吗?”
覃倌心想,他可不是苏南城的丈人了。
但他也清楚,自己要真的说出覃家与苏家没有姻亲关系,那苏三贤下一秒肯定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低价出售轧棉机了。
是的,他已经猜到了苏三贤套近乎的目的,以他这吝啬的性子,他必然不愿意花大价钱买一台轧棉机回去的,只是碍于他跟苏家有姻亲关系,不敢动他,才会如此和颜悦色。
覃倌嘴上道:“苏里正的话让我受宠若惊啊,不知苏里正有什么好事要关照我?”
他本不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可这些日子打听轧棉机的人很多,他早就在应付众人的时候,学会了如何与人斡旋。
苏三贤见他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那般表示诚惶诚恐,心中不悦,然而他并没有觉得尴尬,脸皮极厚地道:“说到关照,我得请你多多关照我。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轧棉机能不能便宜点卖一台给咱们家?”
他图穷匕见,覃倌也不再与他打马虎眼,爽快地应道:“原来苏里正是为了轧棉机而来!成啊,原本这轧棉机要五十贯一台,但苏里正买的话,只需四十贯,而且三年内坏了,我这儿保修。”
“你怎么不去抢。”这话险些从苏三贤的口中脱口而出,他到底是克制住了,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四十贯,这也太贵了吧?”
覃倌对他的表情变化视若无睹,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得先算一笔账。咱们雇人净棉,以一天净棉一斤来算,再算雇五十个人,一天也就是净棉五十斤。而按一个人一天的工钱三十文来算,这五十个人的工钱,一天便得花一千五百文钱。苏里正家的棉花田算十亩,棉花大概能产一千八百斤,将全部棉花处理完得一个多月,一共需要付的工钱就是五十四贯钱……”
苏三贤对钱很是敏感,听他这么一算,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刚想说,要是他没有这么多棉花田,那岂不是亏了?
覃倌在他开口之前又道:“这还只是一年的工钱支出,想想第二年、第三年还种棉花的话,每年都要花上这个数。可是有了轧棉机就不一样了,只需四十贯钱,头三年非人力破坏的话是可以保修的,也就是说,四十贯钱顶替了三年的工钱,这笔账这么一算,是否划算多了?”
苏三贤:“……”
听着像是他占了大便宜。
苏三贤已经心动了,但他还想再砍一砍价:“我们家没这么多棉花田,才只有五亩,算来工钱花二十多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