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忠说完,傅丹薇随口答了句,便让他下去忙了。
在廊檐下站着吹了会凉风,傅丹薇清醒了些,收拾了下情绪,转身回了屋。
永琏直直看了过来,傅丹薇上前搂了搂他,轻声说道:“汗玛法驾崩了。”
驾崩这个词对永琏来说还太过陌生,他一时没能理解,问道:“驾崩就是去世的意思吗?”
傅丹薇嗯了声,“等下孝服送来之后,我给你与妹妹换衣衫,你们要开始守孝哭灵。”
永琏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扑到傅丹薇的怀里,紧紧搂住了她,无声流泪抽泣。
傅丹薇抱着永琏,沉默着,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由着他哭。
糖罐子从睡梦中惊醒,翻身爬坐起身,看到傅丹薇搂着永琏,小手揉了揉眼睛,茫然问道:“额涅哥哥怎么了?”
傅丹薇一手搂着永琏,一手伸向糖罐子,“来,额涅抱抱。”
糖罐子乖巧地起身靠了过来,傅丹薇轻声说道:“糖罐子,汗玛法离开了,去了天上,以后不会再回来,不过,他会在天上看着你与哥哥,保护着你们。”
糖罐子恍惚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她一哭,永琏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傅丹薇没有去劝,任由他们去哭。
没一会,许嬷嬷捧着孝服进了屋,傅丹薇问道:“外面如何了?”
许嬷嬷答道:“王谙达拿了白皤,在院子里布置收拾,门口有人守着,院子里的人,只许进不许出。先前福晋吩咐过,奴婢去走了一圈,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安分守己,无人乱走乱动。”
傅丹薇稍微松了口气,吩咐道:“你去打些水进来。”
许嬷嬷放下孝服出去了,傅丹薇放开兄妹俩,让他们在床上坐好,拿帕子给他们擦了眼泪,说道:“我们先去洗漱一下,换一身孝服守孝。”
糖罐子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眼,问道:“额涅,什么是守孝啊?”
傅丹薇细声解释了,说道:“额涅会陪着你们。不过你们还小,不用时时刻刻去,额涅有时候不在的话,永琏要看着妹妹。”
永琏红着眼应了声,低声问道:“额涅,那谁成了皇上?”
傅丹薇一愣,说道:“你阿玛。”
永琏小脸上神色一片复杂,他平时有个习惯,若是心绪不宁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抠手指。
傅丹薇看着永琏手上的小动作,伸手过去,覆住了他的小手。
永琏抬起头看向傅丹薇,她朝他点点头,郑重而坚定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嗯。”永琏放开手,飞快看了眼外面,站起身,贴在傅丹薇耳朵边轻声说道:“五叔没有当皇上,阿玛当了皇上。我不会怕大哥三弟他们。”
傅丹薇说不出什么心情,暗自叹了口气,亲了亲永琏的额头,勉强说道:“别多想,你还小呢。走,我们先去洗漱一下。”
兄妹俩洗了脸,换了身素服出来,傅丹薇跟着换了一身素净的里衣,看到糖罐子把雍正给她装着糖的圆肚瓷瓶,紧紧抱在了怀里。
傅丹薇看了一会,由着她抱着了。天亮以后还有得忙,她带着兄妹俩,抓紧功夫眯眼睡了一会。
到了天亮之后,雍正驾崩的消息正式传了出来,弘历继位,待雍正丧事之后,择日正式登基。
礼部官员主持操办丧事,福晋公主等诰命夫人剪发除去耳钉配饰,正式服丧。
这次傅丹薇没有撒手不管,亲自叫上高氏与乌拉那拉氏,由王敬忠跟着,去长春仙馆走了一圈,查看有无不妥当之处。
九州清晏很快搭起了灵堂,供官员跪拜哭灵,正式哭灵拜祭,要等棺椁移回紫禁城之后。
弘历在雍正的棺椁前,哭得死去活来。被臣子们哭着相劝,才勉强没哭了,下去稍作洗漱歇息。
雍正的棺椁被送回紫禁城前,新皇弘历回了一趟正院。
兄妹俩现在没有去处,傅丹薇带着他们在屋里学习,见到弘历进门,一起抬眼看了过去。
弘历看着几人,说道:“不过一日未见,你们难道已经认不出汗阿玛了?”
傅丹薇不动声色打量着弘历,他身上穿着孝服,胡子拉碴,容颜憔悴,整个人气质大变。
不是因为外形带来的改变,而是从内里,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与意气风发。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傅丹薇突然想到这首诗,荒凉滑稽交错。
雍正驾崩,弘历与熹贵妃这对母子,他们虽是亲人,却是早在欢庆的他人吧。
毕竟,一个已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一个即将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了。
没关系,他们以后也会是欢歌的他人。
傅丹薇垂下眼眸,带着兄妹俩上前,腿一曲,下跪叩拜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