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的笔袋被单甜装进书包带去了学校,等到物归原主时,单菀才发现里边少了两根笔。
一根是她刚买还没来得及用上的荧光笔,另一根——
是她曾借给靳凛生的那根黑色水笔。
还笔袋时,单甜满不在乎道:“我同学管我要了一根水笔,我给她了,到时候找我妈重新给你买根新的。”
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单菀本来不该在意这种小事的,不过是一根笔罢了。
但,或许是被单甜一口一个“我妈”给刺激到了,接下来的几天,每每她拉开笔袋拉链,心口总会无端的陡然抽一下。
仿佛有什么应该存在于她世界里的东西被别人硬生生抢走似的,让她很不痛快。
纠结了几天,单菀终于决定要跟妹妹讨回那支笔。
“还你?开什么玩笑?”
单甜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我都送人了,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单菀却异常的坚决:“我买一根新的送你,那根笔麻烦你让她还我,它对我很重要。”
“我不。”
单甜翻了个白眼,“那么丢脸的事我才不干。”
“……我再给你买新的,两根。”
单菀继续恳求道:“或者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没得商量。”
单甜拧开门转身欲走:“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啊!”
怪不得整栋单元楼里的孩子们都在传她有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姐姐,真是丢脸死了。
“别走——”
单菀急急拦住对方,“你还我吧,求你了。”
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就这么在意那么普通的一支笔,甚至已经到了一种执拗的程度。
单甜做了个鬼脸,忽然扯开嗓门:“妈——”
单母白天刚在牌桌上输了一家人这星期的生活费,心情正差,听见这声,没好气吼了句:“叫魂呐?”
单甜挤出几滴眼泪,声音颤着:“姐她打我……”
“单菀!”
单母随手抄起扫帚,怒气冲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揪着单菀的耳朵将她往外拖:“长本事了是吧?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妹妹,你算个什么玩意?”
单菀根本找不到机会辩解,就这么被拽着来到客厅。
竹制的扫帚一下下抽打在她身上,耳边落下女人夹杂着怨与恨的恶毒语言:“讨债鬼,我当初就应该干脆掐死你,省得今天被你拖累……”
少女紧咬下唇,麻木地闭上眼,让意识抽离出身体。
仿佛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一般。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
挥动扫帚的是她的母亲,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最应该爱她、保护她的那个人。
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将她当成了发泄坏情绪的出口。
单菀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偏咸微苦的。
她真的努力过了,可她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恨,恨父亲母亲丢弃她、漠视她,恨妹妹弟弟抢走原本属于她的爱。
而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过是想要回一支笔罢了。
这样也错了吗?
后背被抽打得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
疼到她忍不住松开牙关呜咽出声的时候,单菀却忽然记起梦里少年那双眼——
瞳孔澄澈晶亮的,如冬日清晨的冷空气一样干净透明。
只一个眼神,便叫她刻骨铭心。
她的胸口正萌生出一种这十五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感受。
是隐秘的欢喜,夹杂着深刻的、想起来心会颤一下的那种疼。
原来,喜欢一个人最开始的感觉,居然是如此清晰的痛。
这一刻,单菀觉得自己与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自己不一样了。
她像个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