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凝固住。
纪老先生停下斟茶的动作，朝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单喜欢吃什么水果？让罗姐去给你切。”
“谢谢外公。”
单菀僵直着背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不用了。”
“这孩子。”
纪心怡笑了声,“阿姨我可绝对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就是觉着，你跟我儿子的工作都太不稳定了……”
后边靳母跟陈黛又说了些什么,单菀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这种时刻，她突然想起上小学一年级那年,自己第一次去同桌家的那天。
进门时,单菀突然被同桌的妈妈拦住——
“妹妹，进来之前要先去洗脚。”
先前那么多个小孩都进门了，也没被这么要求过。
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看了过来。
在那种目光下，她只能惶恐不安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运动鞋,任由大人带着自己去门口脱鞋洗脚。
水龙头哗啦啦的声响里,单菀清晰听见同桌正被她妈妈大声训斥：“让你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看她那鞋破的,脏死了……”
如何形容当时那种窘迫感呢？
单菀说不出来，但她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这一天,忘不掉那冰凉的冷水刺进自己骨头里的滋味。
她的鞋子的确是破的，但她的脚真的不脏。
可因为买不起新鞋子,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全身上下都是脏的。
有钱不是他们的错，穷却是她的错。
而大人的世界，是泾渭分明的。
有钱人家的小孩，自有更大的天地,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玩呢？
顾不上擦干脚上的水分，单菀红着眼套上袜子和鞋就跑了。
那天之后，听说同桌跟她妈妈大吵了一架，但再后来，两个孩子之间还是慢慢冷淡生疏下来，直到分班后，彻底形同陌路。
现实不是狗血八点档，却比它还要更残忍。
靳母甚至不用扔下支票说出那句经典台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只需要一个从下到上缓慢的打量，就足够让单菀自惭形秽、萌生退意了。
从浴室出来，靳凛生敏锐嗅到客厅里一片平和之下的暗潮汹涌。
“看什么呢？”
他站在沙发后，双手自单菀脖颈处落下，俯下身来，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是极其亲密的姿势。
男人的呼吸全喷洒在她颈侧，身上的水汽未散，弄得她也变得湿漉漉。
单菀有些心跳不稳，下意识摁熄了手机。
“……没看什么。”
一分钟之前，她刚给桑书恩发去一条消息——
【我觉得我跟他也要完了。】
靳凛生出现得太突然，她来不及收起手机，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那句话没有……
“秘密真多。”
众人都在看着，靳凛生轻“啧”了声，忽地附上她耳朵，气息很重：“迟早我会弄明白的。”
陈黛原本正笑着跟靳母说话，目睹这一幕，视线慢慢停顿住，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外公，我们先走了。”
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靳凛生转身抓起单菀的手，语气蓦地温柔了几分：“走吧，我们回家。”
靳母马上跟着站了起身，“正好，让小黛也坐你的车回去。”
听见这话，单菀眼皮猛跳了下，手指骤然蜷缩。
余光中，男人微眯了下眼，侧脸冷峻，语气很凉：“不顺路。”
他拒绝得太过直接，半点都不拐弯。
明明白白的，是不愿意跟陈黛再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