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单菀坐车回了一趟长夏。
在高铁上,她提前组织了许久的语言。可进门以后,客厅里空荡荡的,单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单母也不在家。
若不是主卧里断断续续传来单成的吼叫声,她还以为家里没人。
没打算进去跟这个弟弟打招呼,单菀提着行李箱径自往自己的房间去。
意外的,门没锁。
她愣了下,第一时间以为是妹妹单甜从学校里回来了。
没多想,她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下一秒,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同时尖叫出来——
“啊!”
床上赤身裸/体的女孩迅速躲回被子里,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嘴里抱怨着:“你谁啊?怎么不知道敲门的。”
单菀很快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冷下脸:“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是哪位?”
对方马上扯开嗓门:“单成!你给我滚过来!”
她喊了好几遍,主卧里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后,头戴耳机的单成着急忙慌跑了过来——
“宝贝,又怎么了?”
女孩翻了个白眼,“她谁啊?进来都不敲门的。”
到了这时候,单菀就是再迟钝也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先一步开口:“你的女朋友,怎么跑到了我跟小甜的房间?”
“妈的,我正打团呢!”
单成没好气道:“不就一张床,给我宝贝睡睡怎么了?”
“怎么了?”
单菀气极反笑,越过他直直走到衣柜前边。
打开来,里边被翻得乱七八糟。
她蹲下身去,拖出床底下的纸箱。
果不其然,它也没有幸免。
单菀牙齿都在打颤:“谁允许你们动我东西的?”
单成挡在女孩面前,梗着脖子:“动了就动了,一堆破铜烂铁而已,至于这么对我宝贝大呼小叫的吗?”
单菀低头翻了翻纸箱。
之前里面装了许多看似不起眼却被她视若珍宝的玩意,有奶奶买给她的旧手机、靳凛生第一次给她的那瓶银鹭、桑书恩去三亚旅游回来时带给她的贝壳风铃……
而现在,它们通通都不见了。
“我东西呢?”
站起身来,单菀红着眼瞪着他俩,“赶紧还我!”
女孩从单成身后探出个头来,“那些垃圾我早就丢了,姐姐你又没说有用,我哪知道啊?”
“没事,宝贝别怕啊。”
柔声哄完自己的小女朋友,单成才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盯着单菀,“行了,别在这哔哔赖赖的,她事先又不知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算了?”
单菀气得浑身颤抖,拼命压抑着,才没把桌上那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我再说一遍,少了哪一样东西,老老实实都给我拿回来。”
“笑死,我宝贝叫你一声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单成仗着自己个高,突然一巴掌甩了下来,“爸妈说了,这个家没你俩说话的份,你跟老二迟早得滚出去!”
男人天生气力大。
这一巴掌猝不及防,扇得单菀脑袋嗡嗡疼,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望着眼前这对男女,她突然觉得,自己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想帮着家里解决问题,这个举动本身就特别愚蠢。
甚至——
连她的人生都因此变得格外可笑。
这些年来,她努力挣扎着,拼了命的往上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当上体面人了。
可是现实马上就甩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冷笑着对她说——
蠢蛋,还早着呢。
记忆里,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被单成欺负。
然而以往的每一次,不管她有多么委屈,父母总是会说:“阿成还小,他不懂事,做姐姐的要多让着弟弟。”
她也傻傻的忍让了很久。
可是凭什么呢?
到底是谁规定了,当姐姐的就得一直让着弟弟?
她受够了。
她不想再忍了。
抬头扫了一圈屋内,单菀最后瞄准了角落里那根羽毛球拍,快步走了过去。
单成正忙着安慰自己的小女朋友,自然没有任何防备。
于是当单菀抡着那根球拍重重打下来的一刻,两人都懵住了,一动不动。
“我忍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她大声哭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动球拍往单成身上打,“为什么我要有你这样烂的弟弟,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这么多年,单菀受到的委屈,又岂是简单的“恶心”二字就能形容得了?
从记事以来,每一天自己都小心翼翼地活着,读书时刻苦上进,工作后更加拼命,可是却怎么也得不到父母的一个好脸色。
反观她的弟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被父母视为骄傲。
多么讽刺啊。
就因为她的性别不对吗?
“臭婊/子!你tā • mā • de找死啊!”
单成和那个女孩很快反应过来,嘴上不干不净骂着,联起手来去扯单菀的头发和衣服。
三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单母拎着一条草鱼回家的时候,客厅里能砸的东西已经都被砸得差不多。
她差点没缓过来,捂着胸口哭叫着:“冤家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单菀的头发完全散乱,脸上被指甲划拉了一道,看起来狼狈得很。
好在,地上另外那两人的伤势比她还重。
这一仗不算亏。
放下鱼,单母第一反应是冲着女儿吼道:“单菀!你要死啊!”
“是他要死。”
单菀爬了起来,手上仍然紧握着那根球拍,“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的好儿子到底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才会一天八百个催款电话打到我这来。”
听到“催款”两个字,单母的表情明显变了下。
她有些心虚地嚅了嚅嘴:“这事也不怪阿成,再说了,你当姐姐的,就算弟弟做得不对,也不能这么对他啊。”
“妈,你赶紧把这疯女人弄走。”
单成恶人先告状,“你看她把小玲的脸都抓成什么样了?”
单母马上瞪了过来,“你个死丫头,快跟小玲道歉!”
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母亲不问缘由的偏袒还是让单菀格外心寒。
冷笑了声,她回屋拖上行李箱,重重摔门走了。
*
冲动的从家里跑出来后,单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回羊城的高铁票已经卖完,能买到的最近一班车,也得三天后。
而因为黄金周,整个长夏稍微正规点的酒店都客满了,压根订不到房。
她就这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马路边上走着,漫无目的。
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