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外头的天阴沉沉,铅灰色的云低得触手可及。
一夜未眠,浑身酸疼,眼球干涩,鼻子也堵得厉害。
冷水浸过指腹,冰得刺骨,单菀胡乱搓了搓脸。
刚一抬头,无意间瞥见镜子里那个自己,她不由愣了好一会。
地上,昨夜靳凛生点的那些外卖一盒都没有被打开过,估计全坏了。
随手拿了件长款t恤套上,单菀拎起那堆盒子往外走。
不曾想刚推开门,下一秒便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暗深冷的眼——
靳凛生身上还穿着昨天从这里离开时的那件灰色t恤,懒懒散散倚在墙上,头略低着,手上夹了根快燃完的烟。
空气里浮动着的尼古丁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睛更疼了。
四目相对,单菀下意识别过头,而靳凛生则是迅速将指间那点猩红掐灭,一手藏在身后。
“……起来了?”男人声音哑得厉害,沙沙的。
才五点钟,他怎么就过来了?
再算算时间,难道,昨晚他压根就没走?
此时此刻,单菀心乱如麻,小声应了个“嗯”。
“时间还早着,不多睡会吗?”
视线落到女人那张憔悴的小脸,靳凛生忽地压低了音量:“你,身上还疼不?”
鼻子一酸,单菀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裂痕。
她故意当做没听到,拎着那袋垃圾往电梯口走去。
“对不起——”
身后,靳凛生大步追了上来,“之前的事是我没处理好,她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全删了。”
单菀越是不想理会,心脏便越是疼得厉害。
刚触碰到电梯按键,手腕突然被靳凛生拽住,整个人一下子被迫的转向他。
“……你别闹了。”单菀嚅了嚅唇。
“至少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一股重力猛地将她拽落进男人温热的怀抱中,与此同时,她的鼻尖也撞上他坚硬结实的胸膛。
靳凛生头低下来,贪恋的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哑声求着:“阿菀,别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嗯?”
他周身萦绕着浓烈的烟草气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重。
眼睫颤了颤,单菀不禁在想,靳凛生这一夜到底都抽了多少根烟?
一盒?还是两盒?
他不要命了是吗?
“除了家人,我把所有女的都删了,你随时可以检查。”
箍在她腰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男人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那天是几个初中玩得好的哥们喊我过去聚一下,我不知道陈黛也在。”
“整晚我就没看过她一眼,不信你可以问他们,电话都在上面,或者我把他们叫来。”
“他们几个都喝了酒,那地方又偏,不好叫车,车上也不止载了陈黛一个。”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载任何一个女的。”
“饶了我这一回,成吗?”
靳凛生情不自禁吻上她的眼皮,“是不是把我的阿菀疼坏了?对不起,昨晚是我一时没有收住——”
说出去谁又会相信,这样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语气,是从靳凛生的口中说出来的。
过往的每一次,对于女人的眼泪,他向来无动于衷。
然而现在的他,竟也学会了哄女孩。
单菀有一瞬的心软。
意识到这点后,她立刻将他推开了些,咬字清晰——
“靳凛生,我们已经分手了。”
心口微窒。
单菀突然有些分不清,这一句到底是在刻意提醒他,还是在警告她自己。
空气蓦地停滞住。
靳凛生定定地盯着她,眼底亮光逐渐冷凝下来。
掐在她腰上的手指也跟着一点点松开,垂在身侧紧攥成拳。
察觉到这微小的变化,她仍故作冷漠,语气满不在乎:“还有事吗?”
“……你说分就分?”
他忽地舌尖顶了下腮帮,吊儿郎当扯唇笑:“老子答应了?”
在此之前,自己哪曾见过靳凛生这副无赖又邪气的模样?
单菀心慌意乱别开眼,“反正,别再来烦我了。”
话音落下,面前的电梯门刚好打开。
没再去看男人是什么反应,她着急忙慌闪了进去。
*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靳凛生果然没再来找过自己。
对此单菀并不意外,印象中,在感情一事上,他向来都是分外洒脱的。
倒是她自己,这阵子的睡眠质量又开始下降了。
半梦半醒之间,总能隐约听见脚步声和敲门声,倏然被惊醒后,单菀便会下意识的竖起耳朵,试图分辨出门外来人是不是他。
每一回翻过身,心头难免涌上失落感。
多奇怪啊。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走遍大江南北,从未畏惧过什么,更不曾觉得孤独过。
而靳凛生不过也才来了那么一小会而已,只是短暂地在她生命里停驻了些许时日罢了,她便这么轻易的对那种温暖又明亮的感受上了瘾,以至于辗转难眠,无法戒除。
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靳凛生存在过的痕迹。
沙发上,他曾在她耳边低笑着,嫌它太小了,施展不开。
厨房里,他曾坏心地把她抵在柜子上,非要她喊上一声“哥哥”,才肯放她下去。
就连卧室那张床,似乎都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仍然能嗅出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短暂的欢愉过后,巨大的空虚感铺天盖地。
单菀常常会想,也许那一晚,靳凛生不止是进入了她的身体,也穿透了她的灵魂,拿走了她身体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要不然,自己的心怎么会变得这么空呢?
又是一夜无眠。
路上堵车,到工作室时,范青青他们已经在工位上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