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回来的时候,桑书恩正满脸通红坐在地板，两手乖乖搭在腿上,跟小和尚打坐似的。
他将购物袋甩到桌上,单手握着毛巾擦了擦头发，余光扫过墙角那堆箱子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翻我东西了？”
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更像是肯定。
桑书恩心虚地眨了眨眼，急中生智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好你个陈遂！一天到晚就知道看这种不健康的东西！”
陈遂闻言挑了下眉：“？”
她干脆爬了起来,指着那一箱杂志中气十足道：“我们还是学生,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怎么可以看这些！”
他懒洋洋回道：“所以你看了。”
桑书恩悄悄吐了下舌头，越说越小声：“我比你大嘛，看就看了……”
陈遂眯了眯眼，没再理会。
袋子里有他重新买的酸奶,她迫不及待插上吸管,靠在沙发上小口喝着。
“……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回。”
“你就不怕我——”
“什么？”
陈遂却没继续说了,他蹲下身,拆开刚买的蚊香,而后点燃。
桑书恩盘腿坐着，又想跟他这个叛逆少年谈心了。
“陈遂,你爸妈去哪了？”
“……你很吵。”
“好歹同学一场，我关心你嘛。”
“不需要。”
她被噎住,气呼呼瞪着他。
这家伙，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陈遂没回头，将点燃的第三盘香烟塞到沙发底下，“早点睡吧。”
现在才九点多，老年人都没睡这么早吧？
桑书恩挠了挠胳膊上被蚊子咬得红肿的包,“你能睡得着？”
男生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随便你。”
说完，他转身要下楼。
“喂，你别走啊！”
她跳下沙发，“你休想又把我丢下。”
因这一句，陈遂的脚步顿住，竟也真的没再走了。
背对着她，他靠在墙角坐下。
“对了——”
桑书恩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姐姐好像说抽屉里有什么东西来着。”
她作为客人，也不好贸然去打开别人店里的抽屉，就怕万一丢钱了说不清。
他倏地睁开眼皮，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是什么？”
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她眨巴着湿漉漉的黑眼睛，“是吃的吗？”
四目相对，陈遂的喉结缓慢滚动了下。
“到底是什么呀？”
半天没等到回应，桑书恩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怪硬的。
他背上的肌肉一瞬间全鼓了起来，嗓音却是闷闷的：“跟你没关系。”
“真的？”
她半信半疑，假意要起身：“我去看看。”
下一秒，手腕已经被陈遂紧紧攥住。
他不得不面向她，“老实点行吗？”
桑书恩撅着嘴：“那你跟我说说，抽屉里有什么啊？”
“……玩的。”
“啊？”
“气球。”
“气球就气球，那么凶干什么？”
甩开他的手，她一屁股坐下，又去戳他肩膀——
“学弟，我们来聊会天呗。”
“……”
他一脸的不耐烦，却又拿她一丁点办法也没有。
看透了这家伙的本质就是纸老虎，桑书恩愈加肆无忌惮了，手指往上，戳向他的脸。
陈遂偏过脸去，眉心跳了跳，终究还是妥协了：“嗯。”
“你怎么老是不来学校啊？”
“……不想上了。”
“为什么？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看见曙光了呀。”
“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天还能怎么聊下去啊？
桑书恩又一次被噎住了。
沉默了好一阵，陈遂突然问：“你很想我去吗？”
压根没想过他会这么问，桑书恩愣了一下。
空气里流动着某种难以言状的暧昧，叫人浑身不自在。
“好像是有点晚……”
她干笑了声，佯装打了个呵欠，“我去躺着了。”
陈遂先一步起身，将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关掉。
一片漆黑中，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
窗外，蝉鸣声跟牛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夏夜的空气中有种特殊的潮湿气味，朦胧的，黏糊糊。
整个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完全放松，精神却高度紧绷起来。
桑书恩合上眼睛，又睁开，重复几次后，忍不住小声喊他：“陈遂。”
不远处，男生哑着嗓子“嗯”了声。
“你家好热。”
“……”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陈遂似乎正在翻找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靠近。
有风吹动，拂过她的脸庞。
黑雾里，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直直射向她的心脏。
桑书恩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