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觉得,“水果也太不贵重了,不是更不合适吗?就算带水果,也不能只带水果,带瓶红酒呢?伯父.....”
“我们家没人喝酒,我是说,在家里,没有人喝酒。”柳青棠让他省省,“我爸就是在外面喝了酒都得找个绝对正当的理由,比如上司硬拽着他之类的。”
隐隐感到有些不妙的孔佑不太确定的问,“伯父是烟酒都不碰的吗?”
“烟确实不抽,酒在外面多少会喝点吧。”柳青棠表示,“我劝你别拿我爸对标,他是二十四孝好徒弟,到现在都是工资全部上交跟我外婆拿零花钱的。我们家外婆说什么是什么,你如果能做到那个地步,那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柳青棠幼年时还没思考过为啥家里是外婆说了算,从她有意识开始,家里就是外婆做主,她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对。直到上了初中,渐渐对世界有了更大的了解,就很疑惑她爹为啥能那么怂....佛系。再后来,还是习惯问题,她爸佛,她也佛,父女两都怂,那就一起修个闭口禅吧,在家里能别开口就当哑巴最好。
当然做女儿的没有说什么爹有多怂,只是劝还没正式成为男朋友的人,家里主要的攻略对象不是亲爹,是外婆。外婆跟亲爹还有一层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外婆还是亲爹的师母,当妈的永远是王。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评价奇妙家庭关系的孔佑只能转移话题,“伯母呢?”
“我妈不重要,不对,我妈很重要,但她也是外婆不反对她就都行,你就主攻外婆好了,我妈很好说话的。”
孔佑不是很确定她知不知道,她那句话的意思是,她外婆很不好打交道。但也让他提起心,准备去面对一个不好打交道的老太太。
老太太表面上看起来很好打交道,对上门的小伙子很是欢迎,对果篮更是满口陈赞,问的问题也是你爸妈好不好这类很好回答的。提前被打过预防针的孔佑面对慈善友善的老太太始终提着心,总担心现在是糖衣,冷不丁就会出现个炮|弹。
炮|弹出现的很隐晦,那都不是对着孔佑去的,如果孔佑不够敏感压根就不会发现的隐晦。
上午十点来拜访的孔佑跟一家长辈东拉西扯客套了许久,到十一点了,家里要准备午饭了,孔佑当然默认他是要留下吃午饭的,外婆也力邀他留下。
顺势应下邀请的孔佑就很自然的认为女性长辈们要去准备午饭,他应该跟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男性长辈聊聊。然后....男性长辈站起来了。
“你坐一会儿啊,陪师母多聊聊,我去弄个饭。”柳爹很是自然往厨房去。坐定不动的外婆笑眯眯的看着陪聊小伙,“她爸手艺很好,等会儿你多吃点。”随后就是一句,“要说做事仔细还是得男人来,家里家外的,她爸做得就是比她妈利索。”
孔佑在听到那话的当下就反应过来坑在哪,含笑跟外婆说,“我的手艺也还行,要不我去帮帮忙?”
“是吗?”外婆笑了,“你会做饭啊,挺难得的,客人就等着吃就好。”
“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您尝尝我做的怎么样。”孔佑说着话起身,“我去看看能弄什么。”
跟着站起来的老太太嘴里说着不用不用,动作可一点都没有要拦的意思,柳青棠倒是想说话,被外婆瞟了一眼,乖巧坐好。
余光扫到那一对老少眉眼官司的孔佑脚步微顿,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厨房走。
柳妈妈?她吃水果呢。
中午这顿饭啊,柳爸是大厨,孔佑是小工。饭桌上柳妈妈存在感还挺强的,夸了几次孔佑的手艺不错,顺带说自家女儿是个厨房杀手,别说做饭了,让她煮个粥都不行。
“那还不是因为你。”老太太夹了个蟹肉丸子让女儿安生点,“有你这个煮粥都能烧穿锅底的妈,女儿不会做饭有什么好奇怪的。”转向孔佑时面上带笑,虚点了下孙女,“我们家这个养得娇,家务活丁点不沾,以后你要多辛苦了。”
孔佑笑着说了句应该的,老太太这才算真正满意,也给他夹了个丸子,劝他多吃点。
饭都做了,洗个碗也是应该的啊。洗碗的孔佑到这才跟同样在洗碗的柳爸爸聊上,当爹的说得都是女儿的好,长得好、性格好,连工作都好。哪怕是事业心有点重,那也是dú • lì啊,女孩子还是dú • lì点,有点脾气才不会被人欺负。
坐在客厅吃水果的柳青棠也是此时才听到外婆说一句,小伙子不错。
“规矩我可给你定下了,你就按这个规矩来。你妈在家可是丁点活儿都不碰,你也一样,别到了他们家成了啥啥都干的贤惠媳妇。”老太太教她,“过两天找个机会你也去拜访拜访,嘴要够甜,但活儿不能干,你干了一次,之后就有一万次,懂吗?面子你给人家做足了,里子你自己要把握好。”
柳青棠能说啥,不就一个选项么,“我知道了。”
做了饭洗了碗的小伙儿成了好小伙儿,老太太就让小年轻们别在家里耗着了,难得能休息出去玩会儿呗,约约会么。
走出家门的柳青棠对着楼道里的大白墙都觉得鸟语花香。进了电梯的孔佑很是疑惑,“你们家为什么不请个家政阿姨?”
来之前孔佑以为自己会看到个豪宅,毕竟对方很有家底他是知道的。进了小区发现就是个普通的住宅楼,他也只以为是他们不想露富,也可以理解。可老太太评价他好不好的态度就是他会不会做饭?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柳青棠知道怎么评价,“我外婆就是个被害妄想症,还什么家政阿姨呢,你大马路上冲她伸个手,她都会误会你想抢钱,穷人乍富听说过么。她看个新闻里有入室抢劫都能想到我们家也会被抢,连以前的老邻居都不敢联系了。”
“有人一朝发达是大手大脚的花钱,恨不得把前半辈子受的穷一天就补回来。她是一朝发达更惶恐会家财散尽,口头禅都是小富即安,说什么福分太大总归要还。我妈是想过请阿姨,外婆不愿意,家里的活都是我爸在干,我妈也就随口说说,我爸连开口都没机会,在她的观念里,做家务就是好男人。”
因为一个以前没怎么重视过的技能成了好男人的孔佑伸手给她,等她握住后,才笑问,“我们家请家政阿姨可不可以?”
“必须可以啊!”柳青棠表示那太可以了,以及,“我会做饭,是我妈不会,我至少会炒个饭,她是真的煮粥都能烧穿锅。而且我妈那也不是不会,是她不用会。”
柳欢欢对亲妈的槽点可多了,“我妈简直就是既得利益者占尽优势后就得寸进尺的典型代表,她能像现在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是我外婆宠出来的,就是压榨我爸。我小时候所有学习的事都是我爸操心,她压根不管的,可我要是学习成绩下降一分,她就立刻去跟外婆告状,说什么我爸都不管我,把我宠得无法无天,我们家无法无天的那个明明是她!”
女儿在吐槽亲妈的时候,女婿全程当个听众,孔佑啥也不能说啊,他难道能附和丈母娘哪哪不好吗?得多蠢才会这么干。
手牵手下楼的两人到了车边,孔佑先给她开车门让她进去,关门前让她想想等下去哪玩,绕回驾驶位,就听到柳青棠说,找地方睡一觉吧。
差点就误会睡觉是个动词的孔佑看她淡定的表情,知道那是个名词,故意闹她,“你跟我,睡觉?”
“睡觉怎么.....呀!”柳青棠扬手拍了他一下,扭头看向窗外,“我说的是找地方休息,明天还要拍摄的休息!”
憋笑的孔佑怕她恼羞成怒,便不闹了,“我可以回去,可是你呢,你有地方去吗?”
柳青棠颔首表示有,还报了个地址给他,孔佑对这个地址有些不解,前者就笑,“我住你楼上哦,邻居。”
从来也不知道他们是邻居的孔佑边开车边等着她解释,柳青棠的解释很简单,“我们以前见过,但我知道你记不记得了,你以前买了我妈的一栋房子,就是你现在住的那栋,之前是我们家的。”
记忆很深刻的孔佑说,“那天我买了彩票,还没中。”
柳青棠一愣,转而笑开,“那天我去买彩票了,第一次买就中了。”
凡人瞄了眼法师,你还真是个锦鲤。锦鲤说她从来没想过动用法力,但那段时间门她真的太憋屈了,外婆跟她要嫁不出去了一样,天天催她相亲。她就算借口工作很忙也不能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就在外面瞎晃悠,白天还有地方去,晚上不能住办公室吧。
“我陪外婆和妈妈去签约卖房才想到我也可以买房。”
“你以前没想到?”
“以前没钱。”
柳青棠想起来都觉得当初她也是有够傻的,“我们家钱都是外婆管,我妈财运确实好,可她的财运都由外婆做主,外婆根本不可能让我住外面,给我的零花钱也都是有数的。我上班后工资还有一部分要上交呢,很大一部分,说是怕我乱花钱给我存着,我哪来的钱买房。”
玩家是看到了攻略目标买房才想起来,她的运气应该比亲妈好才对,亲妈买彩票能中奖,那她肯定也行啊。秉着赌一把也不吃亏的想法,柳青棠第一次去买了彩票,中奖了,房子就买在攻略目标楼上,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想法。亲妈刚卖了房子就不会去那边晃悠了,那就很安全。
“看到你买房我才想起来我可以赌一把试试看。”柳青棠望向孔佑,“还得多谢你让我有了个避难所。”
孔佑其实没太理解,“为什么你以前想不起来?”
“跟我外婆一样,穷人乍富总怕要付出代价。”柳青棠垂眉浅笑,她担心过金手指会坑她,一度很担心,她妈运气越好,她越担心。只是后来被逼的宁愿去承担代价了,就无所谓担心了,只想赌一把。
孔佑了然,又疑惑,“你都住我楼上我们居然没有碰到过,不然早就认识了。”
“碰到过,你没发现。我怕避难所也会暴露,每次去都跟做贼一样,从头包到脚,你看到也不会在意。”柳青棠笑言,“要说缘分我们还是缘分的。”
有缘分的男人突袭问她,“今天算一日好不好?”
柳青棠目光一怔,定定的看着他,被看的男人在开车,目视前方,告白说得跟去哪吃饭一样随意,“我的优点除了会做家务之外还能让你做自己,不需要偷偷准备一个避难所的自己,你可以随便去做你想做的事,随便是什么,你要考虑我一下吗?”
眼眶莫名酸涩的柳青棠刻意笑出声,也不看他了,盯着不停倒退的街景看,嘴里说的是,“你这告白也太敷衍了,我哪里没有做自己,我不是一直在做自己吗。”
“我没做过蟹肉丸子,伯父下锅的时候已经是成品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不过我可以学,那应该不难,有菜谱吗?”
孔佑看到了,看到柳青棠夹了好几次蟹肉丸子,她肯定喜欢吃,母女俩都喜欢吃做父亲的才会做那么多。孔佑还看到了柳青棠在饭桌上的沉默,自她和老太太打了眉眼官司后,就格外的沉默。
做晚辈的不能说长辈不好,长辈也没什么不好的,长辈始终都在为晚辈考虑。长辈只是夹了两次丸子,一次给女儿,一次给他,刚好忘记了孙女。
孔佑无法确定,柳青棠想不想吃外婆夹给她的蟹肉丸子,可能想也可能不想,她完全可以自己夹,丸子做了特别多,好大一盘。但那不妨碍他可以学学看,蟹肉丸要怎么做,应该不难。
柳青棠告诉他那挺难的,“要把蟹肉一点点拆下来,不能买半成品冷冻的蟹肉,那就不好吃了。也不能是海蟹,要是河蟹,拆蟹取肉切成小丁。火腿、冬笋都要切丁加进去,还得加南荠,再加猪肉末,还有一大推调料。最难的是拆蟹,只能在螃蟹上市的时候做,我爸每年秋天都忙一两个礼拜,要做够一年的分量呢。”
“原本只有秋天能吃。”柳欢欢说,“那是我外婆的拿手菜,我小时候很喜欢吃,我爸特地学了,每次做他都说,我给你留了一碗,你先吃,你妈那还有呢。后来我妈觉得冻着能吃一年,一年吃到头也就无所谓有没有多的一碗。”
柳青棠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对身旁的人说,“你可能误会了,以为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并不是,我们只是互相之间门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外婆是最关心我妈但不是不爱我,自小到大,我们家我妈有的我都有,我妈没有的我都可能有。外婆管我管得很严,她好像是觉得把我妈宠坏了,她老了,照顾不到了,就想好好管教我。待日后,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我妈。”
“孔佑xi,我能照顾好自己,我知道蟹肉丸子怎么做,我还知道去哪买,我喜欢的是我爸每年秋天花半个月给我做的丸子。你好像很不喜欢有话直说,每次都绕,很不巧,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恰好红灯,望着窗外的柳青棠扭头,看向同样望着她的人,问他,“如果今天是一日,那这一日之后,你能从蜘蛛精变成人吗?有话直说的人。”
孔佑讪笑,“我努力看看。”
法师冲凡人龇牙,光努力是不行的,“承诺就要做到哦,跟我说情话会被天打雷劈的。”
不管怎么说吧,今天是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