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应了一声的崔莹雪抬脚要往门外走，韩沐妍低头不看她了，可她快走到门边时又回头，这次先冲社长鞠了一躬，就以弯腰的姿势，上报兼求情。
“赵庆勇跟我说，公司开年要裁减三十人，宋景和张世元为了保住自己手下的人会从我这边下手。我知道他跟我说着肯定不怀好意，但我还是会担心，我们部门真的要走那么多人吗，叔叔阿姨们也会走吗？应该不会吧？”
韩沐妍合上文件靠向椅背，望着那个身体都已经对半折，她的角度连对方的脑袋都看不见，被办公桌档得只能看到脊背凸起的姑娘，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
“我说你什么好，你既然知道他不坏好意，还来问我？”
社长平平淡淡的语气给了崔莹雪勇气，讪笑着半起身，上前两步用手肘撑着桌子，蹲在桌下就露个脑袋出来，讨好的冲社长笑笑，“所以，我的部门不会被裁？”
“你的部门当然不会被裁。”韩沐妍不等她放松，先吐槽，“但你部门里确实要少三五个人，全公司一共要削减三十人，你指望你们部门一个都不少啊？”
愣怔片刻的崔莹雪身体上移，脖子也露出来了，“开年就是年会刚结束，刚办完庆功宴就一下裁三十个人是不是有点多啊？”
这就真的跟她无关了，韩沐妍反问，“留下的人你给发工资？”
崔莹雪‘嘿嘿’一声，胸部以上都‘长’出来了，同时好奇，“赵庆勇跟我这个想干嘛？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韩沐妍让她好好站着，再不然去搬把椅子坐下，玩什么花活儿，“你管他们想干什么，你不接招就影响不到你。”
“他们？”崔莹雪站好了，腰都能看见了，“是宋景让他干的？”
“差不多。”韩沐妍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你回去自己想，我又不是你的问答机器，这点事都搞不明白，你还怎么混？”顺带一说，“那些叔叔阿姨是第三方派遣？”等她点头后，思索片刻，“全部签进来，签正式合约。”
多少还是混得有点道行的崔莹雪秒速站直的同时惊讶的看向老板，“您打算卖公司？”不然怎么会一边裁员一边签人。前者是给公司减负，后者是给那些老人家们谋条生路。崔莹雪比谁都清楚，公司用那些叔叔阿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做慈善，而下一任老板未必愿意做这个善事。
正式入职公司的员工新老板是不能随意开的，如果买了公司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员，那新老板乐子就大了。
愿意做善事的老板给她一个赞善的眼神，却没有直言，只说，“把嘴巴闭紧，这事儿只有你我和当事人知道，你亲自去签合约，外面露出一点风，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明白！”
带着不少问题进入办公室的崔莹雪也带着更大的疑问出了社长办公室，多余的问题她一个都没问，她还是很清楚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的。
不过崔部长满脑子问号出来，面色不免有些凝重。而看清楚了她的状态后，得到消息的赵庆勇面色却带了喜色，这是老板驳回了崔莹雪为部下求情？
宋景却不认为现在就能高兴，“她要是真问了那个问题，韩沐妍就一定会训她，跟会不会帮她保人没关系。韩沐妍很看重崔莹雪，就跟我看重你一样，你要是跑来问我蠢问题，我也会骂你，我还会揍你呢。但你要是真想保人，我未必不会为你点头。”
“我会为你点头不代表我不会骂你，反而会骂得更凶，因为你干了蠢事。现在就得看，韩沐妍是训斥崔莹雪是因为她干了蠢事，问了愚蠢的问题，还是驳回了她为底下人求情的话。”
赵庆勇暗叹一声，“这就只有我们社长知道了。”
副社长却说，“盯紧崔莹雪，如果韩沐妍没驳回只是骂，那她不会有动静。但要是直言驳回，她必然要做提前准备的，不可能真就事到临头直接让人走，肯定要先安抚。”
“是。”
崔部长最近有一些奇特的动静，倒没有藏着掖着，就光明正大的挨个找负责保洁的叔叔阿姨们进办公室谈话，每每有人出来，他们的脸上表情都很奇怪，有些人甚至有些扭曲，说不好是开心还是难过，就很扭曲。
而某位阿姨被问到怎么这个表情时，眼眶泛红的说感谢崔部长，知道她家里困难，提前发过年红包，不少钱呢，十万！
问问题的人胸口的领带都不止十万，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阿姨反应挺多的，说公司好啊，社长好了，崔部长更好，巴拉巴拉，给那人烦得，在告知赵庆勇时，直接说公司发钱了，还嘟囔为什么不给他们发钱？
赵庆勇再度一脸喜色的跑去告诉大哥，社长发遣散费了，成了！
宋景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韩沐妍不是那样的人啊。”哪怕再怎么说韩社长是资本家，他对她做人基本的信任度还是有的，那不是个会欺凌弱者的人。
被分享新消息的张世元也觉得不可能，“韩沐妍到现在都在喊我前辈，虽然她敬语和平语会混着用，但那更多就是习惯不好，不是个发达了眼睛就长在头顶上的崽子。与其说遣散费，还不如说她真就是提前发钱，让老人家们过个好年。”
“我们手下随便开掉一个人，工资都够养三个保洁了。就当韩沐妍真是冷血到那个程度，她也会算账啊。这笔账很不合算，开了那些老人家是不会影响公司，可对她没什么好处，都不用说我们去新办公楼地方更大，搞不好还要对外招保洁，光是开人的想法她早就有，压根就不怕所谓的内部不稳，她要是在乎不稳，压根就不会说出要开掉两百多人的话，缩减到三十个人已经是她妥协了，你还想搞幺蛾子？”
张世元不想跟他聊这个，“我大概率是个部长，我这边出十个。您怎么都是副社长，出一十个没问题吧？”
副社长瞟了他一眼，合着刀没砍在你身上，不疼是吧，“你知道我带他们出sbs保证过什么吗，是保证要带着他们发财的，过河拆桥这事儿，你干得出来，我干不出来。”
“你要是非得这么讲，那我没话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张世元让他想想清楚，“你别拿在台里应付台长那一套去弄韩沐妍，台长稳坐钓鱼台，底下人想做事得哄得他开心，除非他升职乃至于退休，你们都得求着他。台长也不在乎你们是真哄他还是假哄他，反正他是台长，国会点头的，只要求稳就行。”
“但韩沐妍不是，这是她的公司，她的地盘，你要是敢在她的地盘糊弄她，她能直接把桌子掀了。包括你在内，你整个部门，所有你签进来的人，从上到下，她全赶出去，她都干得出来。别忘了她是怎么离开sbs的，那姑娘吃软不吃硬，你跟她来硬的，她能崩掉你的牙，你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还不懂吗？”
坐在副社长办公室的前宋部长上下打量现如今的张副社长，“不愧是出去创过业的人，很理解老板的心态么。但你也在台里待过，时间太久下属的心态就忘了？韩沐妍这种老板，你有本事鲍参翅肚她都能给，可你要是没本事，稀粥她都不会让喝一口，这种老板你敢跟？”
勾唇一笑的张世元按灭了烟准备走了，话不投机，“我走到今天靠的就是用自己的本事吃饭，你如果抱着一定要跟个好老板才能吃好喝好的心态，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起身后再说一句，“以后这种事别来找我，我不想掺和。”
“张世元！”宋景沉下脸，“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都无法保证以后的项目只赚不赔，韩沐妍现在是要求我们只赚不赔。这世上就没人能保证这点，是她的要求太苛刻！不是我.....”
“别你呀我的，你想干什么随便你，不要牵扯我就行。”张世元不想听，“这就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手上的项目没赔过，你出去打听一下，我要是有砸锅的项目能走到今天？你在sbs不好混，我出来闯荡就好混？你光看到韩沐妍成功了，怎么就看不见有多少人跟我一样一败涂地？韩沐妍能成功就是她的本事，我们这一行，看本事说话。我有这个本事就有这个信心，你没半是就.....”
宋景猛地起身，“要不是sbs，我能赔.....”
“差不多得了。”张世元不想聊，聊不通，“你就抱着你sbs那一套继续，我早就不是sbs的人了，我们走得不是一条道，以后各凭本事。”
“你tm先有本事成为副社长吧！”
半个月后，【onair】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只要是电视圈数得上的人都来了，三大台的台长都到齐，主持庆功宴的男女mc分别是刘在时和金惠绣，这牌面都快赶上青龙，当天可谓是盛况空前。
韩沐妍在自己的‘加冕仪式’上喝得是茶，连用葡萄汁装一下红酒的意思都没有，更不像去年还会挨个给底下人敬一杯呢。短短一年，她已经站在山顶，对某些人来说就是高不可攀。
社长那一桌是舞台的最佳观赏位，这一桌没有任何副社长，只有各家电视台的台长、和其他制作公司的社长，坐在韩社长右边的是kbs的台长。
这张桌上的每一位人都被邀请去台上讲话，大家都给韩社长面子，准备了篇幅不短的发言，市面上的媒体今天都来了，不管是电视媒体还是纸媒报刊，都来了。都开记录这场加冕仪式。
韩社长是最后上台的，她的‘加冕仪式’发言稿比较特别，不是什么感谢公司的同僚们辛苦一年如何如何，更像是一个招标会，亦或者某种宣告，告知整个韩国电视剧市场，以后这片地盘，就归我了。
韩社长在台上详细列举了公司去年一年出的爆款剧，分别投入多少，盈利多少，总额超过五千亿的庞大数字，让底下鸦雀无声。在mc最先缓过神紧急控场，抢先鼓掌后，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尖叫包裹了整个舞台。
到这，韩社长的发言才过半。剩下的半场是，公司未来一年的计划，除了已经跟电视台签约的项目之外，还剩七部作品，公司独资两部，剩下的五部，她愿意拿出来跟整个行业分享，如果有愿意一起发财的制作公司，可以来跟她聊聊联合制作。
这场年会来了非常多人，这场年会还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客人们都随身带着翻译，翻译在听到那个庞大的盈利数字时卡顿了大概三秒，那三秒足以让特殊的客人们，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有多少个零。
客人们在韩社长发言结束同大家一起举杯庆祝【onair】来年会再创辉煌后，很有默契的纷纷起身，去找个没人地方，给国内打电话，他们需要行动了，越快越好，不然啊，这口肥肉就被别人抢了。
张世元抢到一口大肥肉。
元旦，2015年一月一日，【onair】搬家。
在遍布数间高层办公室的走廊上，韩沐妍站在副社长室的门口，反手敲了敲门板，让大家自己按照门牌的姓名栏，认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