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觅夏:但有些人,你真的很难走进他的内心。做拍档可以,恋人不行。
……
江若灵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久久未动,电脑屏幕自动息屏,黑色的屏幕反映照出她微怔的脸。
“若灵,走,要上课去了。”一旁趴在桌上睡的唐思琪醒过神,直起身拿起包,小声提醒她。
她点点头,合上笔记本,出了休息室,迈进了炽烈的阳光之中。
这天回到别墅,导师有几个重要作业,她去打印了出来。
因为次日是周末,她时间也多起来,慢慢盯着打印机发出微响,一张张纸被送了出来。
江若灵拿着这些资料走下楼,小杜宾热情地拱了上来,扑向她的腿,它的身形比之前长大了许多,她差点被这一扑失去了平衡。
她揉了下它的头,“笨蛋小狗。”
它自知有错,乖乖坐着听训,前爪小心地搭在了她小腿上。
祁序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逗小杜宾,拿着一个小玩具和它闹着玩,忽然瞧见男人回来的身影,急叫了他一声,“祁序哥。”
江若灵继续晃着手里的玩具陪小狗玩,另一只手指了下他面前桌子上那个包,她因为陪着小杜宾玩,还没怎么看打印的作业资料,现在祁序都回家了,也要看起来了。
“给我拿一下我的笔。”
祁序看眼还在低头逗着小狗的江若灵,在她包里找出笔袋,笔袋的拉链却没有拉好,只拉到了一半,里面的笔一览无余,夹层之间还有裹着保护膜的木质书签。
他托着笔袋的手沉了下,眼神顿住。
笔袋中,一支钢笔与旁边一些年轻浅色的笔,格格不入。
漆黑的笔身,即使过了经年,仍旧被保存得很好,笔帽上刻的“灵”字未曾有过磨损,依然能清晰可辨。
夹层之间的紫檀木书签,完完整整被保护袋套好,上面小楷刻的字沉淀,亦十分清晰。
这是他多年前送给小姑娘的升入高中的礼物,看书写字都包含了。
没想到她竟保存得如此完好,至今仍珍惜地使用着。
江若灵逗了好一会儿小狗,始终没见祁序走过来的身影,边摸着小杜宾的头,边抬眸看过去。
始料未及,看见祁序手里的笔袋露出来的笔貌,她手抖了一下。
祁序漆黑的眼微垂,看了过来。
那双狭长的黑眸深不见底,直盯着她。
江若灵垂下眼,看着他手里冒出头的黑色钢笔和木质书签,空着的手扣了下掌心。
专属于过去的久违的记忆,仿佛此刻被他撞破出了一个小口,瀑泄向她倾倒。
……
升上高中的那个暑假,赶在尾巴时,她曾与他短暂相逢过一面。
那天是个艳阳天,烈日当空。
江若灵被韩景成一通电话,从午觉中被叫醒。
“喂?哥哥。”她揉着眼坐到了书桌前。
“才醒啊?没几天就上高中了,还这么懒。”韩景成在那边的声音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十分钟后下楼,给你的入学礼物。”
江若灵懵了下:“……啊?”
这么突然。
之前也没见韩景成提过。
韩景成还能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在想什么,笑了下:“提前告诉你,哪还能叫惊喜?”
窗外的阳光直接晒进来,江若灵一下就醒了,哦了声,声音雀跃:“谢谢哥哥!”
挂掉电话,她伸展了下身体,直接走下楼,在家门口等着韩景成回来。
没多久,前方突然远远出现两个身影,缓慢朝这边走来。
江若灵怔怔看着他们走近。
其中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尽管许久未见,她也绝不会认错。
韩景成提着一辆崭新的粉色自行车,疾步走了过来,随手将自行车靠在了她手臂旁的墙边,抬手示意了下后方跟着走过来的男人,对江若灵扔下一句:
“这车是送你的,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和你祁序哥哥先熟悉一下单车。”
江若灵顺势望了一眼韩景成疾步离开的背影。
原来自己的高中升学礼物是一辆粉色的自行车,但她实际上还不会骑自行车,往常上学都是步行或有人接送。
她忍住掐手的冲动,浅笑着抬眼看向身前颀长的男人,“祁序哥。”
于她而言,没有提前告诉的惊喜,其实不是这辆粉色的自行车,而是祁序。
祁序颔首,先一步伸手扶稳了差点摔下来要砸中少女手臂的单车,把它平稳靠好。
江若灵见着他动作离自己很近,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顺着风迎过来,心跳漏了一拍,她赶忙垂下眼,怕被发现刚才怔住的端倪。
眼前忽然被递过来一个沉黑的长方形盒子,手背肤色冷白,与礼物盒形成鲜明对比,手指修长骨节明显,青筋稍隐。
她猝不及防抬起眸,看向男人,对视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情绪淡淡。
“升学礼。”
燥热的轻风吹送着不知是谁的心跳,哗哗作响,一阵阵闷闷地跳动,震耳欲聋。
男人极短的黑发也被风吹得微动。
他眼瞳仍注视着她,拿着礼物盒的手仍举着,耐心等她接过。
少女的眼睛微颤,稚嫩的眸光怔着看他,密密麻麻的热意莫名钻了上来。
风声伴着心跳愈来愈响,几欲把她轻飘飘的灵魂一同吹起。
暗恋像夏天的雨,沉闷、猛烈又猝不及防。
身体可以躲在伞下,我的心无处躲藏。
又像一脚一脚经过的泥泞地面,存在于夏天的青春回忆里。
后来,都悄悄在世界里开起了花。
江若灵垂下眼,从他手里接过礼物盒,缓慢从喉咙里艰难跳出两个字,似是也沾染上了少女滚烫的心跳:“谢谢。”
沉黑的盒子到了少女手里,更显少女柔软的手掌更小。
她无意识摩挲下盒子表面,似乎上面还停留余有男人温热的掌温。
祁序把平稳靠在墙边的自行车提到两人中间,垂眸,声音浅淡问她:
“会骑吗?”
江若灵诚实地摇了摇头,灵巧回道:“暂时还不会。”
说完,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下祁序的神情,但情绪非常淡,完全无从揣测。
他会教她么?
祁序把脚撑踢下来,扶着后座,眼神看她:“先上来。”
她紧张得捏了下手心,走近男人,乖巧地听从他的指挥坐上了柔软的坐垫,然后更乖地扭头问:“然后呢?”
“试着踩动脚踏板。”
他伸手指了下脚踏板的位置,“不用急,慢慢来。”
江若灵深吸一口气,刚开始两脚都同时用力踩下去,像是踩着两块无比坚硬的冰块,差点人跟着车翻了过去,但身后的力度一直稳稳的。
她借着调整的间隙,低头余光看见,是祁序一直扶着她的后座,脚撑也为了让她顺利滑行出去而微往上踢了点。
克制住越跳越猛的心脏,她照着祁序指挥的话语做,先一脚缓缓踩下去,车轮微小往前移动几公分,又慢慢转向另一只脚用力踩脚踏板,等到第五下,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么吃力踩不动了。
全程,少女生怕显露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笨拙得自己试错,听着他的及时调整,只会闷声道谢,但实则心底的潮水都已涌上到了耳边,几欲将她吞咽进去。
没骑多久,她刚要练转弯,身后的车后座忽然一重,车头控制不住飞快扭动,呈s形曲线滑动。
江若灵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小心把控着车头的方向,没有让连车带人翻走。
韩景成一脚搭了上来,坐在粉色自行车的车后座,两条长腿往地上懒懒一蹬,看着祁序招了下手,扬声道:“谢了啊,改天去嘉北再请你吃饭。”
她握着车把手的手指紧着,突然变得干燥,磨得慌,脚也踩不动了。
韩景成纳闷又给她蹬了几下,道:“你倒是踩啊,骑完两圈熟悉一下。”
“……”
江若灵趁着调整脚力,假装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韩景成还以为她是看自己。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远处走远的男人,离开的背影沉稳挺拔,周身是内敛锋利的。
橙黄色的光,晕衬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落在他白衬衣的肩头,浅淡盈出道道光痕,步伐又稳又沉缓,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头。
她最后看不见男人背影时,才低头装作看韩景成,语气抱怨:
“……哥,你好重。”
韩景成乐了:“让你多吃点饭又不吃,现在没力了。”
江若灵:“……祁序哥就回去了么?”
她佯装无意,似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韩景成扶着车后座,又伸腿懒懒蹬了几下地面,给她控制平衡的同时提点速,“不然呢?你以为人家像你哥这么闲?”
江若灵哦了声。
回到家后,她在房间里拆开礼物盒。
里面躺着一支黑色钢笔和紫檀木书签,木质书签背面还刻着两行字——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若灵。”
……
那时,少女一定不会想到。
夏天骤雨过后,天际出现晴光,而她热烈又小心的暗恋,也迎来了霁色。
而这两件经年的物品,她一直珍惜地用至今天。
祁序拿着笔袋,眉目稍抬,看着小姑娘微怔的眼神,低声问:
“很喜欢哥哥送的?”
他低沉的话语似一瞬唤醒了她,手忙脚乱地把玩具放好,想坐直了再说话。
没想,旁边和她玩得正乐呵的小杜宾还以为她是在和它玩,突然蹦的老高,想叼走玩具,却不慎撞翻了她放在一旁的粉色的水杯。
水瞬间洒落一地,大半都泼到了江若灵身上,她竭力堪堪接住那个水杯,没有让情侣水杯的一方碎落地上。
但衣服湿了一大片,短款针织衫紧紧贴着皮肤,湿答答的。
祁序眼神暗了下,深不可测。
江若灵站起身,转身想跑到楼上去换身衣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下意识就想往楼上躲去。
刚迈出一步,还没走动起来,就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箍在腰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脸贴着质感极好的黑衬衣,气息钻入鼻间。
祁序环住小姑娘的纤细腰肢,看着她一张小脸红得不像话,大有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姿态。
他倾身下去,唇贴着她的唇,视线紧紧抓住她的,声音低低沉沉,还有点哑劲:
“不许跑。”
江若灵无法抑制身体涌上来那阵麻感,伸手揪住他的黑衬衣,把他整洁的缎面都揉皱了。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眼皮还颤着,声音微弱:“我,我去换衣服……”
她无意识地继续揪乱他的衬衫,柔软的小手蜷成一团,黑漆漆的睫毛颤动,眼神完全不敢抬起看他,只低低看着他贴近过来的眼睑下方冷白皮肤。
喉间那股无比干涩的燥意,缓缓朝四肢百骸流涌而去。
祁序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喉结滚动,低头覆上她柔软的唇面,极有耐心地吻着她。
热气钻进女孩的唇间,涌过平静的海面。
她几乎要求饶,用舌头推了下他的,头皮一阵紧麻,出口的声音含糊:“上,上楼。”
小杜宾还在好奇地仰头看他们,时不时往旁边走动两下,在余光里晃来晃去。
“好。”他的嗓音带着哑。
祁序伸手举抱起女孩,毫不费力地托着她,环紧她的腰,另一只手上拿的笔袋也没放回去,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房间。
他抱她上了楼,回的是他的房间,偌大宽敞。
江若灵被他抱在身前,吃力地环着他宽阔的胸膛,往上挪了下,拿走了那个笔袋,才缓缓在他耳边慢声道:“很好用。”
她的意思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很好用,所以她才一直保存得这么好使用,没有更趁手的了。
祁序单手关上了房间门。
轻微的声音在安静大房间内,像是在两人耳边拉响。
他抱着她,漆黑的眼眸垂下,对视上她红着脸闪躲不及的眼神,低笑了声,“那多用几次?”
江若灵还在怔的瞬间,唇再次被他含住,舌钻了过来,像游鱼般追着她的,不再蜻蜓点水,是一个侵略的吻。
她脑海涨涨退退,才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言下之意是误会曲解了她说的“很好用”,她只是在说文具而已啊……
不知何时,她已经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无力地攀着,承受他汹汹又细腻的吻。
她眼睛发潮,看着祁序慢条斯理解开扣子。
往日一直严严实实整齐扣好的那颗纽扣,现在散开了,像是一个什么信号。
接着,她身上一凉,湿答答的针织衫被男人轻缓掀抛开,落在了旁边。
祁序倾身,漆黑的眼睛像未褪水的黑曜石,柔缓轻抚着她的脸,亲昵地继续亲着她,抚着她的肩头,放松。
她下意识嗯声,眼睛热热的,像下起了潮雨:“我……”
心跳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口,似有猛兽张大着嘴,她自愿踏足进了那滚热的深渊。
可心底隐隐还是有些害怕。
她伸手握住他旁边的手掌,揪紧了,却也没言语,视线被热气朦胧,看着他抬头抚着她,对她安抚一笑。
四面八方的潮水,几欲吞没了她。
祁序重新倾身过来,扶起她,薄唇上湿痕,把她抱进了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江若灵眼睛润了泪水,她抓紧着他结实的手臂,埋进他暖热的胸膛,眼皮连着心脏一起发热起来。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含混隐晦的惴恐,没做到那步,只单纯给她缓解。
江若灵竭力控制着酸涩,却也还是没能堤防。
她鼻子发酸得厉害,吸了下,在他怀里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
祁序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抱了起来,垂眸看她,调笑似地问,每个字眼都无比清晰跳进她耳里——
“这么开心?”
“……”
她伸手轻锤了下他的手臂,到底还记着他胸口还蒙着纱布的伤,没有碰他胸膛。
“忘恩负义的小朋友。”
祁序低笑一声,轻拍着她的背,任她躲着脸,安抚着她。
从浴室出来,两人都洗过了澡,舒适躺在祁序的宽敞床上。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睡在了一张床上。
她咬了下唇,悄然抬眼看了下男人略显松散的脸,那双深黑的眉目也正微垂看着她,把她抓得彻底。
既然被看见了,她也没再遮掩目光,戳了戳他的手臂,说道:
“要听故事。”
祁序唇边笑意微显,伸手拨过女孩贴着脸侧的发丝,低声:“好。”
这一回,他讲的是小王子的故事。
江若灵乖巧闭着眼,一手还和他紧紧相扣着,时不时挠两下,模样安静。
听着男人嗓音低哑在耳边讲故事哄睡,且还是亲密地睡到了一起,和从前每一次哄睡体验都不一样,是全新的,她免不了有些难眠。
忽然,耳边的低沉的男声停了。
江若灵睁开眼,对上他那双黑沉的眼睛,控制不住耳热,小声问他:
“然后呢,不继续讲了么?”
还没讲到小王子是怎么回狐狸的呢。
祁序抬手掖好她另一边掀起来的被角,倾身靠近她,抚了下她的脸,目光专注,声音低缓道:
“现在我的玫瑰该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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