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霁穿了件黑T,靠在玻璃柜台,身上还斜背了只运动款单肩挎包。
听老板说彩票没中,他也没多大反应,接过那张完好无损的刮刮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果然不应该寄希望于这种漂运气的事儿。
他拒绝了老板“再来一张”的邀请,调整了下肩带,一只手插进兜里,就要离开。
彩票店正对大街,比马路要矮那么两三级台阶,傍晚的夕阳像兑了一大勺糖浆,沿台阶流进来。
忽然听到“铃铃”两声,像在提醒谁注意。
陈清霁一抬眼,梁逢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坐自行车上,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还踩在踏板上。
她笑得灿烂,“这么巧?早上没看见你,那么早就出门啦。”
陈清霁单手抄兜,点了点头,“嗯,有点事。”
“你也来买刮刮乐?——老板,我要这种,”梁逢雨往玻璃柜台上点了点,又转头向他,眼里盈满邀请,“要不帮我选一张?我总觉得自己手气不太行啊。”
两人多年没见,昨天之前还谈不上认识。不过,毕竟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前缘在,还都认识梁星鸣,也不算全然陌生。
陈清霁也就走过去,随便指了一张。
梁逢雨就要了那张,低头刮得仔细。这种彩票,其实不必一个个刮开,直接刮开兑奖区,用老板的机子就能扫出来,不过陈清霁没说。
有人买刮刮乐,中不中奖是次要,就是享受那种逐步揭开悬念的过程。
梁逢雨肯定是这类人。一共八排,每排十个圆圈,她都不按顺序刮,而是挑着来。
有个电话在这时进来,陈清霁百无聊赖,一只胳膊搭在柜台边沿,扫了眼,按下接听。
“恭喜啊陈哥哥,那小姑娘对你满意得很,你这把稳了,”一接通,谈双旺声音里的喜气扑面而来,“她家长联系你没?”
陈清霁直接说:“没戏,没面上。”
那边明显愣了下,“你怎么知道?通知你了?什么时候?”
“当场,”彩票店没开空调,陈清霁拎着领子散了下热,不怎么想开口,“回头跟你说。”
挂了电话一侧头,梁逢雨已经刮完了,没中,把刮刮乐往垃圾桶里一扔,跟他走出门外,“走吧。这都是骗人的。”
“骗人你还买。”
“就当做慈善了。那你呢?”
“我啊,”陈清霁一手抄兜,懒散道,“试试手气。”
他不是自来熟的类型,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个冷淡酷哥。但要真愿意跟你说话,反而没那么不好接近。
梁逢雨微微仰头,看见蜜糖似的夕阳溜过他鼻梁,又从喉结那漫过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猛的一愣,“那个小偷!”
“什么?”陈清霁侧头看她。
“偷我车的那个!绿色自行车!”梁逢雨差点原地跳起来,下意识要追,可还没迈步,身旁的陈清霁已经掠了出去,速度快到像刮起一阵风。
梁逢雨都看懵了——高一时,她偶尔会去校队,帮忙掐个表记个成绩什么的,那会儿也看了不少比赛。但从没像此刻这样,真切体会到一名运动员的反射神经有多可怕,像草原上的猎豹,肌肉在一瞬进入状态,起跑几乎无卡顿,“嗖”一下就出去了。
陈清霁摁着那人的后领子,把人从自行车上揪了下来。梁逢雨小跑上去,盯着身形辨认两秒,肯定道,“是他。”
很快报警。警察来时,小个子男人还想狡辩,“你们说什么啊,这车我自己买的,发票凭证都在呢。”
“那你为什么要在横杆上画一颗雨滴啊,因为你名字也叫这个吗?”梁逢雨语气天真地问。
男人耿着脖子,“你凭什么说横杆上有个雨滴就是你的?我就喜欢所以画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辆车的雨滴,其实画在车把手上啊。而且它也不是雨滴,是蝴蝶。”梁逢雨很有耐心地指了指。
车把手上果然有只翩翩彩蝶,腹部恰好是雨滴状。是她设计给自己的小标记。
事情再明了不过,小个子男人只得老实交代。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是个色盲,并不知道自己偷的是辆柠檬绿,否则也不敢骑着它招摇过市。
做完笔录已是六点多钟,梁逢雨推着失而复得的自行车,心情大好,恍然想起昨天,“我们是不是有点奇妙的缘?”
陈清霁走在前面,身形清瘦,瞥来一眼,“跟派出所的不解之缘吗?”
“是吧。我请你吃饭?”
两句话跳跃有点大,陈清霁过了下才反应过来,“不用。”
“那喝奶茶?”梁逢雨话落,就这么巧,面前刚好就开着一家奶茶店,跟天意如此似的,两人顺理成章地走进去。
店里冷气扑面而来,很好地冲掉黄昏积攒一日的暑气。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店里没什么人,两人点完单面对面坐着,毕竟也不是太熟的关系,一时间无话,气氛就显得格外安静。
梁逢雨左右望了望,忽然建议,“聊天吗?只有我们两个,这么坐着好像怪尴尬的。”
陈清霁背靠椅子,可有可无地看着她。
心里想的是,聊吧,也行。
大多数时候,他性子都比较随意,虽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容易让人觉得冷淡、目中无人,但其实就是懒得应一声而已。
“不过小时候的事……”
“你有兴趣做人体模特吗?”梁逢雨问。
“……”
“我不太记得”五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陈清霁靠直了点,挺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你平时都这么展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