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霁正抬手从货架上拿下一盒药，大概是察觉到动静，也转头，看见了她。
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碰了下，谁也没说话，梁逢雨若无其事，走了过去，正要伸手，陈清霁却已经先她一步，拿到了。
少年手腕很直，腕骨微突，像缩小版的山脉，指节修长分明，就这么拿着一盒晕车贴，递到了她眼前。
“我不用这个牌子。”梁逢雨没接，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一盒，低头，像是看得认真。
陈清霁轻叹一口气，感觉自己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
这几天，他忙着应付倪老爷子、倪小玉、赵季同的轮番游说，也在想办法给余老太太筹钱，多少有点心力交瘁。
因为倪老爷子提到了梁逢雨，所以，当着几个人的面，陈清霁几乎不会去动手机，就这么大喇喇地扔在桌面。
之后，才捡起来，回她的消息。
现在想来，多少是让她不高兴了。这会儿解释，时机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但陈清霁就这么站着，喉/结轻滚了下，还是开了口，“这几天，我……”
而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梁逢雨像是让身后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跟后边进来的女生说话，“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我外婆，让我给她买藿香正气水，其实她也没中暑也没怎么的，就是老怀疑自己哪哪有毛病，都快把这药当饮料喝了，不给她买又要生气。回头，我一定要跟我妈说一声，哪有人成天没事找药吃的，这不没病找病么！”于康康下车的时候，让路边石绊了一下，差点摔了，大热天惊出一身冷汗，这会儿说话，就带迁怒的意思，哒哒哒一通骂完外婆，这才看见梁逢雨身后还有个身量颀长的男生。
一下子闭嘴，连声音也淑女了三分，“诶，这是…你同学吗？”
“梁星鸣朋友。”梁逢雨说。语气和神态都很自然。
陈清霁却是让她噎了下。
这关系，对两个人来说，无疑太疏远，但要说有什么不对，他也确实只是梁星鸣朋友——回倪家之前，两个人之间浮动的、若有若无的暧昧，因为少了一个“确认”环节，只要有一方反悔，轻易就能变得什么也不是。
于是，他轻了点了下头，算是认了这个身份，声线不冷不淡，“你好。”
“哇……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啊，”于康康眼睛里简直要冒出星星，对于帅哥，她向来主动积极，“你叫什么呀？”
“陈清霁。”
“不是三中的吧？”要是三中的，她早知道了。
“二中的。”
“哇，学霸啊，”于康康一脸崇拜，心痒痒的，拉了下梁逢雨的袖子，低声说，“他和梁星鸣关系很好吗，叫上他一起去玩怎么样？”
药店过道狭窄，这个距离，嗓音压得再低，也跟拿着大喇叭昭告天下没两样，梁逢雨叹了口气，示意，“你还不如直接问。”
于康康吐了吐舌头，显然也是发现了，咳了声，“那什么，我们明天要去淙洲岛，自驾，车上刚好还有两个位置，你有兴趣吗？”
有或者没有，回答无非就两个。于康康吊起一口气，打心底里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因为陈清霁看着挺冷的，可能不会参加这种小团体式的活动。
让她意外的是，陈清霁一撩眼皮，没直接拒绝，倒是问了个挺奇怪的问题，“谁开车？”
“反正不是我，我开的话，就不是去海岛，而是去海里了，”于康康以为他是担心安全问题，没忍住皮了一下，发觉两个人都没笑，又讪讪收敛，咳了声，正经答道，“我表哥。”
“嗯，去。”陈清霁答得毫不迟疑。
不知是不是错觉，梁逢雨感觉，他说“去”的一瞬间，目光若有似无，从她身上扫过。
“我靠，什么情况，这衣服，陈哥哥，你发达了啊。”陈清霁一进卧室，谈双旺就眼很尖的站起来，但没等他凑上来仔细研究，陈清霁就拎着领口，往上一扯，脱下来往床上一抛，谈双旺痛心疾首地扑上去，“怎么就脱了！”“你要送你。”陈清霁从衣柜里拿了另外一套，换上。
他让倪老爷子关了三天，脏衣服每天有人来取，但没人送回来，所以这会儿，身上穿的都是从房间衣柜里拿的，他以前的衣服。
已经挑了logo最不明显的款式，但衣角还是有个标。
“我哪驾驭得住，”谈双旺笑了声，往床沿一坐，“不过，你这次回去，到底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都解决了，”就是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以前，陈清霁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不过，真做了，倒也觉得没什么，道德底线大概就是这么一步步降低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问，“明天淙洲岛去么？”
“去啊，雨哥刚在微信上问我了，不过，你们俩这是又和好了？”
哦，已经问过他了。陈清霁拎着衣服，也没什么心情折，三两下卷一起，就这么扔床角，淡声问，“我们好过？”
“得了吧，真当我没看见啊，那天，在这儿，”谈双旺指了下，“趁我洗澡，都快亲上了吧。”
陈清霁：“……”
药店塑料袋里装着新买的碘酒、纱布，他这会也没去拆，换完衣服，拉开椅子，就这么靠坐着，长腿随意伸开。
那天晚上，在这房间里，如果谈双旺不突然推门，他会不会亲上她，很难说。
对视间，只觉得她眼睛很亮，眼尾挑起，含了笑意，又闪着粼粼的心动，莫名有一种让人靠近的吸引力。
人能变这么快么？陈清霁又想，今天看她，眼睛里都是客气冷淡。
他也确实是没谈过恋爱，没办法，所以，只能删繁就简，跟谈双旺聊了聊。谈双旺听完，心里就觉得不太妙，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说，“你还记不记得，刚考完那会儿，我们去打篮球，星哥说的那个‘人体模特’？”
这个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