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隔天早晨,因为定的十点出发,孟好和于康康早早起床,先搭戚树的车去了特产市场。
梁逢雨起不来,让她们看着给自己捎几份,又补了个回笼觉,快九点才醒。
外边日光很盛,白晃晃一片,几乎削减掉空调的威力。天空湛蓝,院子的水泥墙被晒得褪色发白,完全看不出昨夜下过雨的痕迹。
可又真实地存在过。
床头柜上,那几支燃烧过的仙女棒就是最好的证明。
昨晚,两个人点完仙女棒之后,陈清霁原本想扔了,却让梁逢雨拦住,“等会儿,我看看能不能做个什么。”
“做什么?”他意外挑眉。
“还不知道,”梁逢雨很诚实,“但总觉得有用。”
也是这会儿,陈清霁想起来,她房间里有一面小柜子,顶天立地,长方体,分成大小不匀的一格一格,储物功能很强大。
查分那天,谈双旺参观过。
好像专放些小东西,不知从哪儿裁下来的画报、毛毡、塑料棒、扣子、彩色易拉罐之类。
当时,谈双旺随手拿起一根铁丝,问了句这些都是什么。
“算是,还没派上用场的创作材料?”梁逢雨看了眼,随意一指桌上一个金属棍搭的小物件,“铁丝是做这个剩的,虽然在我爸眼里,好像跟捡破烂没什么区别。”
光看外表,梁逢雨不像是多细心的女生,但听她这样说,陈清霁却也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出她专注认真、完成作品的样子。
不自觉轻笑了下。
梁逢雨洗漱完,换上一件白T,下边卡其色中裤,正把洗面奶什么的装回去,就看见孟好和于康康开门进来,不由意外,“这么快?”
“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人超多,我们只好随便逛了下,带了几样海货,裙带菜、小鱼干什么的。”孟好放下包。
“也够了,那我去吃个早饭。”
“快去吧快去吧,”于康康嘿嘿一笑,“桌子还没收,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陈清霁在那呢。”
民宿客厅,正中间摆了一张可旋转大圆桌。
因为就住了他们几个人,老板提供早饭的方式非常简单,七点半将小菜摆上来,电饭煲调保温档,中午才收。
这会儿,深红色桌子旁,只坐了陈清霁一个人,他上身穿了件黑T,可能是刚起来,没什么表情,衬得眉宇冷淡又酷。
之前看他,只觉得长得很帅,但昨晚,两人那么近距离地一亲,再看他,就免不了带上许多主观情绪。
鼻梁挺直,让人想摸,唇线利落干净,看起来也很吸引人。
可以说是色心四起了。
天气晴,光线肆无忌惮地照着,室内亮堂堂一片,氛围比不上昨夜旖/旎,但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上,还是被彼此牢牢吸引住,谁也没移开。
“早。”陈清霁和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梁逢雨弯起笑眼,脚步轻快朝他走去,准备挨着坐下,“男……”
也是这时,她余光一扫,落到了两人昨天待过的藤条沙发上。
顿时吓了一跳——梁星鸣居然也在,无声无息地斜躺在那儿,举着个手机打游戏,像是听到动静,朝她看来一眼。
四目相对,莫名有点不妙,梁逢雨反应很快,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难得在这碰见你啊,陈清霁。”
梁星鸣:“……”
说的什么屁话,昨天不是刚在这吃过饭?
因为这一出小乌龙,回程路上,梁逢雨原本打算找个由头和陈清霁挨着坐,这会儿也只得作罢。
于康康坐副驾,她和孟好坐第二排左右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一条小过道,最后一排,则是三个男生。
车子沿着环岛公路一路向前,很快离开渔村,经过还算繁华的镇子,将路边熟悉的景物抛在后头,驶上高速。
午后易困,开了三十多分钟,陆续有人睡着了,车内气氛变得昏沉起来,甚至能听到谈双旺轻微的鼾声。
梁逢雨头靠在车窗,塞着耳机听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风景,无意中,视线掠过后排,稍愣了下。
不知什么时候,梁星鸣也睡着了。
她心念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
陈清霁靠坐在窗边,原本也打算补个眠,结果随意一瞥,就看到梁逢雨从前座伸出手来,停在安全带锁扣旁边,朝他勾了勾手指。
有座椅遮挡,陈清霁只能看见她一个后脑勺,侧头看窗外,还戴着耳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好像做这些小动作的不是她。
陈清霁轻笑了下,略微起身,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像是钓鱼久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钩,梁逢雨正是半走神状态,冷不丁,就察觉到了少年掌心贴合上来,力道不松不紧,像是怕她不舒服。
新鲜,温暖,又令人分外安心。
夏日午后,车内一片昏昏欲睡,冷气呼呼地吹着,隔着车窗,能听见车轮在高速路上疾驰、鸣笛,还有鼓噪的风声。
牵手的刹那,却又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时,后排不知是谁翻身,闹出点动静,梁逢雨立即缩回去,过了下确认安全,又悄悄伸过来。
这一次,她在陈清霁手掌上写字。
一个一个,写得很慢。女孩子手指细长,指尖和掌心只接触很小一点,像只小蚂蚁,轻而认真地爬。
这只蚂蚁像是也爬到了他嗓子里,陈清霁偏过头去,稍清了下嗓子。
“我在听小宇。”这是她写的。
陈清霁笑了下,也写在她手上,一字一划,莫名有一种笔锋温柔又有力的感觉,“小雨。”
两人明明有微信,可以换一种更安全也更舒适的方式,偏要一个侧着、一个倾身,在手上写来写去。多少有点二百五,但恋爱中的人么,似乎总要干一些这样的事。
来回写了几次,最终,因为梁星鸣的醒来而草草结束。
窗外仍是重复的风景,这条高速路绵延又漫长,像是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梁逢雨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心里想的是。
怎么还不到北越。
快一点回去,就能和陈清霁独处了。
时间并不因一个人的祈祷而过得快一点,当然也不慢,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着。下午两点,戚树送他们到了小区楼下。
几天不见,小区梧桐树里的蝉像是高兴疯了,拿出满分的热情,叫声一阵比一阵热烈,绵长不休。
阳光干燥又火辣辣的,香樟叶也遮不住,晒得人有一种恍惚感。
进了楼道,就凉快许多。
“等会儿我来找你?”四个人前后上楼,梁逢雨特地放慢脚步,疲沓沓又慢吞吞地走着,落到了最后,陈清霁也陪她走在后边,闻言问了句,“不是说困么,不睡一会儿?”
“来找你睡啊。”梁逢雨一本正经。
上次在临市酒店,她也是这样,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地擦了个边,陈清霁估计要是自己拒绝,她多半会反将一军,无辜又带一丝促狭的笑——
哦,我说纯睡觉,你想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