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出师不利。梁逢雨轻叹一口气,“不用了,我之后再——”
话没说完,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停下了脚步。
五月,黄昏时分,晚霞格外浓烈,像打泼了油画家的调色盘,涂抹在巨大的云上。空气里属于春夏的花香浮动,光斜斜照进走廊,将那人的影子投向她。
梁逢雨回头,正对上高她大半个头的陈清霁。
少年穿了件白色T恤,宽松的运动长裤,胳膊下夹着颗篮球。有人从前门出来,他侧了下身让路,视线顺着瞥下来,一笑,“找我啊?”
“是啊,我看你也挺主动送上门的,”教室门前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梁逢雨走到栏杆边,开门见山,“短信看了没有啊?”
陈清霁跟着过来:“什么短信?”
“别装傻,又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你就帮我找找看呗,腰上这块,肋弓附近有个淤青的男生。”梁逢雨往自己身上一指,“肯定是我们学校的。”
陈清霁挑了下眉,显然觉得她这要求有点离谱,“你当我透视眼啊,随便路过一个人都能看见他衣服下面。”
“我还知道他身高呢,大概一八六,”梁逢雨说着,视线往上打量他,若有所思,“就跟你差不多?当时太慌了主要是,什么也没看清。”
“找到了呢,你想要他干嘛?”
“问问他愿不愿意给我当模特咯。”
这个答案,倒不算太离谱,陈清霁估计她也就这目的。
作为一名美术生,梁逢雨对人体有种超乎想象的执着,以前五个人一块儿看奥运,一到游泳队出场她就特别兴奋。
“想什么呢?”梁逢雨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你只要帮我找到人就好了,剩下的我来说服。还给你劳务费呢,多划算。”
“我缺你那点儿劳务费,”陈清霁回神,懒洋洋笑了,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篮球,“他不会答应的。”
“你都没问。”
“懒得给你问。”
“……”这人拽起来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还从小到大的朋友呢,梁逢雨换上副失望口吻,“陈清霁,你白眼狼啊,好歹我给你画了那么多幅画。”
“算了吧梁逢雨,你这么些年惹事哪次不是我给你摆平?”陈清霁一点不吃她这套,“早知道几张美术作业能欠你这么大个人情,我不及格也要自己画。”
“……”
这个年纪,男女生稍稍走近一些,都要留神被教导主任扣上一顶“定向交往过密”的大帽子。两人在走廊站了大半晌,颇有种聊起来就没完的架势,且不论聊什么内容,外人看起来是很亲密的。
班主任路过,轻推眼镜,“陈清霁,前天的作文你还没交吧?昨天又去训练,虽然说你是特招生,作业也是要做的。”
十八班班主任严丽,人如其名,别看现在说话还挺和蔼,被她教过的学生都知道,变脸如翻书,整个一灭绝师太。
陈清霁倒不怵她,只是也没必要跟老师抬杠,收敛了下站姿,还真有几分阳光向上清朗少年的味道,“马上,严老师。”
师太见陈清霁态度不错,也点到即止地准备走了。
就在这时,梁逢雨忽然抬头,用一种唠嗑的口吻问陈清霁,“诶?昨天不是我爸出差,校队放假一天吗?你自己练的?”
陈清霁:“……”
人还没走远呢。
师太果然去而复返,且怒意上脸。
其实对于这帮特长生,大多数老师心里都门儿清,反正文化课要求不高,有时候作业交不上来也就算了。
但严丽不同,她治班颇严,对待学生用的是“你可以笨,但不能懒”那一套,对扯谎更是零容忍。
梁逢雨这话只给她点了个火苗,她自己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陈清霁!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好好交代交代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到这份上,怕是不得善终了。围观者纷纷投来怜惜的目光。
师太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开路,陈清霁迈开长腿跟上。临走之前,睨了梁逢雨一眼,顺手把篮球扔给她,那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梁逢雨笑眯眯地接住,原地立正,一手还给他敬了个礼,“走好啊,陈清霁!”
“情况我大概听说了。你说你惹她干嘛,答应帮她找不就得了,”谈双旺从厕所回来,看陈清霁正摊着语文书抄古文,啧啧摇头,“她心多黑啊。”
初夏,教室的夜晚还有些闷热,空调关了,香樟树的气味顺着打开的窗子飘进来,时有时无。
陈清霁拎了下领子散热,“找不到。”
“她没说特征?”
“说了——身材特别好,腹肌分明,是个美术生都把持不住。”
谈双旺:“……”
他又不是美术生,怎么知道把持不把持得住。
他沉默两秒,试图从这没什么营养成分的话中理性分析:“有腹肌,多半是你们校队的?”
“是又怎么样,我就算认识那人,也不认识他腹肌长什么样,还能挨个扒衣服看?”陈清霁说着笑了,用脚勾开椅子,到后头去接了个水,回来时还是懒洋洋的,没当回事儿,“不用管,等她新鲜劲过了就行了——让你带的东西呢?”
“这呢,”谈双旺递上一支活血化瘀喷雾,顺势在桌沿靠下,“嘶,三班那体育委员长得跟牛似的,打球居然用胳膊肘往你腰上撞,说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好。”
“不碍事,不影响球赛,”陈清霁接过,稍顿,又接了句,“别让梁逢雨知道。”
谈双旺一愣,“你怕她担心?”
想得有点多吧。
“我怕她哪天看我不爽,往我腰上踢。”陈清霁拧上水杯,看他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