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里铺散而进，将整个餐厅照得暖洋洋的。
杭思舟站在窗边，手肘撑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和他.妈申敏云女士打电话。
“妈，你最近还好吗？”
申女士安静了几秒，反问他：“你怎么突然问我最近过的好不好？”
杭思舟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我……随便问问。”
申女士在杭思舟开口的时候，已敏锐察觉出了儿子话里的试探与异常：“是不是那个女人又来找你了？”
“那个女人”是杭思舟父亲离婚后再娶的人，也是他们夫妻离婚的导火索。
看起来申女士对她怨念颇深，都这么多年了，依旧不愿用名字称呼她。
“她没——”
没等杭思舟解释，申女士已打断了他，铿锵有力道：“我当然挺好的，我要过得比谁都好，绝不让那老家伙和小狐狸精如意！”
“……”
“还有你，你也要加油，咱们可不能输给他们，知不知道？”
突然的战火东引让杭思舟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哦。”
申女士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大声点，别敷衍我！”
杭思舟不明白为何自己都27岁了，他妈还用十年前那套班主任训话的方式，和自己说话。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提了音量：“知道了！”
申女士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和儿子又说了一些近况。
快挂电话时，她突然道：“对了，别忘了上次咱们约好的，周末和阿航还有涵涵回来吃饭，我做他们父子两最爱的锅包肉！”
“阿航”两个字从他妈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杭思舟飞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申女士这么喊萧航，可见这几年里，两人关系很不错。
对于杭思舟来说，这真的不是一条很好的消息。
他往前，额头贴在窗框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化：“知道了不会忘的。”
窗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质地良好，被大太阳照了一上午，依旧冰冰凉的。
贴在上头，发胀的大脑舒服不少。
听到对面电话挂断的声音，杭思舟长吸了一口气。
——他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回忆起刚才母亲在电话里中气十足的声音，杭思舟唇角自然地牵起上扬弧度。
申女士经历了人生的诸多大起大落，这把年纪，依旧斗志满满。
他这个做人儿子的，更应该打起精神来！
几个小时前，杭思舟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猝然惊醒的缘故，太阳穴像是要炸开般。
他挣扎着，曲起双臂撑起沉重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内一片昏暗。
坐了好一会，视线适应四周的环境后，思绪也回笼了过来。
大脑一恢复运转，杭思舟立刻想起刚才那个梦来。
那是一个比他之前看过的所有惊悚恐怖片都恐怖的梦。
——他梦到自己正在和死对头萧航上床。
这他妈怎么可能？！
他们昨天才为校花打了一架，他还扬言说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和萧航说哪怕一句话！
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杭思舟很确定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异性恋，绝对绝对不会对一个男人有任何感觉。
他就算去日一条狗，也不可能和萧航做那种事！
念头刚落，梦里零碎的片段闪过脑际。
掠影浮光中，他展开双臂，抱住男人结实的肩膀，脸颊贴上去，急急的chuan1息中带着低1ye声。
男人侧头过来，薄唇微分，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却仰起脖子，主动将自己唇贴了上去——
杭思舟狂甩脑袋，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可怕画面摇散。
他狠狠敲了一下发胀的脑门，眉头皱起：
难不成是昨天脑袋上挨了萧航一拳，脑子出毛病了？
不不不，大家都说，梦是反的。
一定是他最近老想着去找萧航麻烦，所以才会突然做了这么一个梦。
杭思舟扒拉了一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四处摸索着去找昨天随手丢开的手机。
不知是按到了什么，那原先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竟自动打开了。
杭思舟盯着窗外，愣愣看了好几秒。天虽未全亮，晨曦的光也足够让他看清楚外面了。
——那并不是他一贯看到的，自己房间窗外的景色。
也就是说，他现在并不是自己房间。
杭思舟心脏一阵狂跳。
这不可能！
杭思舟记得很清楚，自己昨天气冲冲回家，晚饭都没吃就扑到床上睡了。
他这是被……绑架了？
他爸那个小三终于憋不住，对他下手了？
杭思舟翻身下床。
赤脚踩到地面，是柔软的地毯。
抬脚往前的时候，脚尖不小心踢到一个正方形的坚硬物体。
借着着晨曦漫进来的光，杭思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反扣起来的相框。
弯腰捡起相框，翻转过来，看到镶在相框里的照片时，杭思舟脸上的表情彻底龟裂。
那是一张他与萧航，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合照。
萧航虽比他记忆中成熟不少，略显凌厉的眉眼与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萧航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圆脸大眼睛，眼尾微提，专注看着镜头的眼神模样，和萧航几乎一模一样。
而她微微抿起的菱形双唇，以及唇角处若隐若现的梨涡，又和杭思舟无比相似。
配上杭思舟和萧航脑袋几乎贴在一起的亲密动作，任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会称赞一声这一家三口真甜蜜。
杭思舟双手疯狂抖动，几乎握不住相框。几秒后，他失去力气般倒回到床上，闭上眼睛。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所以才会看到这些可怕的东西。
等下次醒来的时候，就能彻底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了。
结束和母亲的通话后，杭思舟坐回餐桌前。
至此，杭思舟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么一个现实——他没有在做噩梦。
现在已经是十年后，而他，失去了这十年里，全部的记忆。
之前的那张照片已从卧室里拿了出来。
不光那一张，杭思舟还将摆放在餐厅和另一间卧室里的其他几张照片一并取出来，放到了餐桌上。
抓起其中一张，捏在手里仔细查看。
这照片应该是近期拍摄的，发型和杭思舟现在的几乎一样。
照片中，他半靠在萧航身上，脸上带着生动的笑意。
而萧航——
男人半敛着眸，正侧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