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这人,就是华夏国内五十岁中产阶级男性的典型代表。
爱吹点牛,喜欢喝点小酒,抽烟抽得挺狠(如今准备戒了)。
家有妻儿。妻子体制内工作,距离退休年龄只剩不到十年,儿子大学在读,读的学校还算是国内不错的好大学,出门夸耀时,做父母的脸上颇有光彩。
他人品不差,朋友很多。
顾如渠在这其中,是他朋友中最特殊的一个。
同龄中年人们,百分之八十都和他一样,有妻有子,有的响应国家政策,在四十好几还生了二胎三胎的,家庭成员可谓浩大。袁晨没有他们那个觉悟,只想专心养一个孩子就好。
活到五十岁,袁晨内心自省,他认定自己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生活,普普通通地过着中年男性该有的日子。
养家糊口,为他的小家奋斗,为妻儿赚足够的金钱,以供花销。
——不过一个普通丈夫,一个普通父亲而已。
他的朋友们大多和他一样。
顾如渠则和他们完全不同。
顾如渠从青年时代起,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样貌才华都是人中龙凤,在那个年代里,高大身材、俊美容颜,足够无数少女为之倾心。偏偏他半点都不心动,只沉醉于学识的海洋,从二十岁到三十,三十岁到四十岁——再到如今,四十五六。
年近五十了,没有家庭,没有伴侣。
他的人生,如果写成一本书,也许大半都是诗意的——徜徉在学术的海洋里,不问世事,超凡脱俗,犹如天上掉下来一朵云,化成了人,清清澈澈,不沾半点人世间的尘土。
袁晨与他交往多年,早已非常熟悉顾如渠。
他有锻炼的习惯,从不像他及其他友人那般,中年发福,肚腩肥胖;会做菜,会煮饭,会收拾家务,是个能把自己收拾得很好的男性;,大部分/身家都砸在买书、收集书上;并不那么擅长经营自己的资产,不过好在他本身能力出众,对外界物质欲/望淡泊,不需要太好的房子、太好的饮食就能够怡然自得。
他是朋友圈中,少见的,这个年龄也未曾沾染凡尘气息的男性。
有时候,在家庭、事业之余,袁晨感到疲惫时,就总会以朋友的角度关注一下顾如渠。
看到过着与他迥然不同生活的好友,袁晨心里头常常会泛滥出某种艳羡——并非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只是吧,人总是贪婪的,所谓“吃着碗里瞧着锅底”,袁晨的生活已经算是这个年龄男性中少有的幸福美满,他只不过是人类贪/欲上身,有时候羡慕一样顾如渠的潇洒快活,再转头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辛勤开垦属于自己的家庭天地。
……
以上所有,都在今年,变了个样。
顾如渠无妻无子,但这不妨碍他遭遇“电子时代下的罗曼蒂克”,认识了个小孩,开始过上和他差不多的日子。
袁晨出门回家时,老婆喊他去便利店买鲜奶,他就得乖乖、老实地跑去买。甚至回家时都很自觉,念着家里人,买了无骨鸡爪做夜宵吃。
这日,顾如渠和他受到几个共同好友的聚会邀请,出门吃饭。
一路同行,袁晨趁着有空,问了顾如渠几句:
“你现在是和秦池住在一块?方便吗?”
顾如渠答:“更准确说,是和秦池、牧云一块住。”
“……”袁晨有点惊愕:“牧云也?”
“是的,”顾如渠回答得一板一眼,“他们是……情侣。”
“噢。噢。”
袁晨这么说着,忍不住看了眼顾如渠,他的侧脸轮廓英挺,一双灰眸在傍晚的昏辉中,泛出浅浅微光,像是一对宝石。嘴角抿着,平直,看不出情绪究竟是好还是坏。
“你和秦池认了亲吗?”
“没有。”
顾如渠平时戴眼镜的次数不算频繁,上课时,阅读时会戴,其余时间里,他的鼻梁上总是空荡荡,人们总能一眼看见他那高鼻梁,深深望进他那双犹如湖泊般宁静的眼眸中。
回答时,他那双眼眸清澈,眼帘低垂,眼角有纹路浅浅。
他深深地笑了起来。
“没必要的事。”
袁晨起初没懂,为什么顾如渠说“没必要的事”,直到他们到了聚会现场,和朋友们吃饭,聊起最近各自的生活。饭吃到一半,家里头有老婆孩子的,大多都接了家中领导电话。
“喂,老婆昂,我们在吃饭呢,一会微信拍个给你看看,还有一小时回去哦。”
“今天和老袁老顾吃饭,好好好,多吃菜少吃肉,我知呢。”
老袁也接到他儿子的电话,电话里他儿子让他尽量别喝酒,晚上给他带杯奶茶回去。
袁晨乐呵呵应了,挂了电话,转头看向隔壁座的顾如渠,就看到他在回复什么微信消息。
好奇心升腾,他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谁的消息?”
“小孩的。”顾如渠——秦池慢吞吞地回。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年龄,“秦池”与一个年过四十,英俊博学的大学老师呆在一块,实在很让人想入非非。所以,此次前往云市,是两具躯壳一块来。
牧云和主身体。
刚好也是给牧云放了个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一番,暂时远离京市这个消息聚集中心。
放假住址就选在了顾如渠的家中。
老城区,除了主卧,还能收拾出一个住人的房间——这是表面上看到的,事实上是,大晚上窗帘一拉,躯壳们就搂着抱着睡觉了,哪里需要另一个住人的房间?顶多就是嫌弃床铺小了点,睡觉时候要挤着点睡。
顾如渠的好友袁晨,是个心还算比较细的男人,她在他面前,想要扮演出一个中年男性与年轻女孩,从网上知音发展为现实亲情,不能仅仅只有顾如渠的付出。
于是,前后一番操作。
自己给自己发了消息,问候晚上归来时间。
劝少喝酒之类的。
发完消息后,秦池在顾如渠家里瘫着身子,趴在牧云身上,猫一样地用手掌踩踩摸摸躯壳,摸他身上温热的肌肤,在接触之中,感受到了怡人的舒适。
这种感知,也很好地缓解了“自己给自己发消息”带来的莫名尴尬。
当然,在别人眼中,他们都是dú • lì的个体。
秦池是秦池,顾如渠是顾如渠,牧云是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