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荀夫人卧床不起,不便见客。
荀灌穿了女装,梳着十字穿双环发髻,盛装打扮。
荀崧独自接待周访周抚父子,并坚决要荀灌坐在屏风后面,不准抛头露面。
论爵位,建成县公周访比平乐伯荀崧高两个等级,但是气势至少输半截,周访心虚,不像是来提亲,像是偷人家闺女的。
周访先是把荀灌狠狠夸了一通,硬着头皮道明来意,“……平乐伯,你看这佳儿佳妇,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特带着犬子周抚过来求娶灌娘。”
同样是盛装的周抚对着荀崧深深一拜。
荀崧昨晚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眼底有一圈青黑之色,对着周抚一摆手,“你先坐下。灌娘和其他女子不同,她周岁抓周的时候,抓到一把短刀。三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了。五岁练剑,人还没有剑高……”
昨晚荀崧反反复复回顾着女儿的十六年,为了给女儿撑起一片自由成长的天空,身为父亲,要承受住多少世俗的压力?
但是每每看见天赋异禀的女儿,荀崧舍不得将女儿的理想扼杀在摇篮中,去迎合世俗对女子的要求,一个传统士族女性对家族的主要奉献来自于把她嫁出去的联姻需求,用来提升和巩固家族门第。
荀崧昨晚考虑了很久,灌娘对家族的贡献远远超过联姻,或许千百年后,他们这几代人都做了土,被遗忘,荀灌的名字却会千古流芳,她本身就不是未嫁从府、出嫁从夫,需要在父亲和丈夫的庇护下才能得到生存和荣誉的女子。
荀灌就像独一无二的月亮,她不要星星们的陪衬就足够闪耀。
既然如此,灌娘的夫婿就不用考虑门第,只要人品人才过关,能够支持她的建功立业的理想、她自己喜欢就行了。
一个晚上后,荀崧自己说服自己,接受周家求亲。
荀崧对周抚说道:“这十六年来,我们旬家一直将她当做将才培养,为她请遍了名师教导。她也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承当起了保家卫国的重担。虽说女大当嫁,我纵使万般不舍,也要为她找个夫婿。今日你来求娶,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和你约法三章。”
周抚拱手道:“平乐伯请讲。”
荀崧说道:“第一,灌娘将来嫁到周家,礼法上是你们周家妇,但是,她必须首先是个女将军,其次才是建城县公世子夫人,她可以自由领兵出征,我培养的女儿,可不只是相夫教子。”
周访周抚父子齐齐点头,“这是自然。”
荀崧说道:“第二,倘若你们周家把她关在家里,限制自由,这门婚事就不作数了,你和她和离,我把她接回来,你们从此各过各的罢。”
周抚连忙说道:“此事绝无可能!”
周访也给儿子打包票,“灌娘将来是我儿媳妇,也是周家一员大将,如今大晋内忧外患,培养一个将军有多难,我最清楚不过了,灌娘陆战胜过犬子,我怎舍得把她关在家里绣花烹茶?将来必然要带着佳儿佳妇一起出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