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
几天前的大雪还没有完全化开,天上就又飘起了雪花,流民中有孩子仰起头来看,入目白花花的雪片从天而降,一片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立即缩起了头,抿住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
北城门的粥棚天不亮就开始点火,几个大锅熬同时熬煮,赵景云几乎将洮州内能调动的粮食都拿了过来,显然还是不够用。
流民们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前面排的长长的队伍,望着大锅上面蒸腾起来的白烟时,脸上都是渴盼的神情,不过也有很多人神情木然,身体被冻僵了,人也在晕晕沉沉之中,无法从泥潭里挣脱。
赵景云看着这样的情形,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能找到的粮食太少了,加上有人故意散布消息,流民聚的越来越多,拦都拦不住。
衙署每天都会从人堆中找几具尸身,义庄那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快了,”赵景云喃喃劝说着自己,“就要到时候了。”
赵景云的声音刚落,等着取粥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有人开口大喊:“粥越来越稀……朝廷就用这些东西糊弄我们?我娘饿死了,我两个孩子饿死了……”
“你们天天说明日就好了,哪里好了,不就是想要将我们拖死?”
“我不想死,不想在这里等死。”
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发狂般地喊叫,他说完话,忽然扑向旁边的衙差,衙差没有反应过来,不禁被推了一个趔趄,那汉子用枯瘦的手在衙差身上摸着,显然是要抢衙差身上的钱袋。
汉子用力撕扯,将钱袋扯了下来,当即也不管别的,转身就要向外逃,旁边的汉子来不及躲闪,被撞摔在地上。
衙差这时也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长刀,追向那汉子。
流民前路被堵,一时放慢了脚步,衙差几步上前,伸手就去抓汉子的手臂,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刀锋一闪,那汉子的身体突然一晃,紧接着周围的人听到了一声闷哼。
滚着的东西喷溅在一些人身上和脸上。
众人怔愣地看着那汉子和衙差,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于是大家听到鲜血淌下来的声响,染红了汉子脚下的雪地。
“啊……shā • rén了,衙门的人shā • rén了。”
“shā • rén了。”
“shā • rén了。”
“衙署开始杀流民了。”
“逃啊。”
“快逃啊!”
人群四散逃跑,不明就里的人躲避不及,被狠狠地撞倒在地。
赵景云看到这一幕,慌慌张张地走下城楼:“快,将人安抚住,让他们不要慌张。”
乱起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想要重新稳住局面却要花一番心思。
衙署的人上前阻拦,立即被淹没在人群中。
这边乱成一团,dòng • luàn尚未完全平复,又有差役匆匆忙忙冲过来向赵景云禀告:“大人,出事了,城里流民跑去了西市,抢夺了几个铺子。”
赵景云脚上的长靴已经破了洞,却顾不得去换,带着人忙往西市赶去。
……
城中的小院中。
冯安泰坐在主位上,右手边的邹光大笑容满面:“我们还没怎么动手呢,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冯安泰抬起眼睛:“死多少人了?”
邹光大笑容一僵:“饿死、冻死的人不算……眼下就安排了一个,不过……这不才开始,闹大了,人命也就好收了。”
冯安泰点点头:“明日巳时左右京中官员进洮州。”
“您放心,”邹光大不敢怠慢,“巳时之前定然将所有事都做好。”眼下乱成这样,再鼓动一晚上,足够了。
冯安泰道:“那些迁民呢?他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