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顾灵昨天给半夏买了个小金锁,上面还有玉,挂脖子上金碧辉煌的。
也被林珺摘了。
“林姐,孩子就该打扮的艳丽一点,你把半夏收拾的太素啦。”顾灵委婉相劝:“咱闺女才刚刚找回来,就该让她穿好点。”
林珺抬起半夏的小脚丫,给顾灵看她脚后跟处的磨伤,淡淡说:“衣服得是纯棉的,不然不吸汗,你看她的脚,穿革鞋,穿的都磨起泡了。”
半夏不止手腕给哥哥扯成了青色,脚给小姑买的鞋子磨的红红的,再磨两天肯定得破,现在天气热,要发了炎,诱发脚气,一辈子跟着。
“哎呀,老板说是小羊皮,看来我被骗了呀。”顾灵也心疼:“疼坏了吧。”
女孩摆手:“没关系啦小姑,我很皮实的喔,一点都不疼。”
从她的言行举止间,林珺能看到吴小华的影子,当然,她是沈母教育的,从小接受的就是女性的身份比男性更低,要以男性为天的理念,所以她下意识会迁就,屈从于别人。
抚了抚小丫头的脸,林珺说:“以后哪儿不舒服,要告诉妈妈,不喜欢的事情不能勉强自己,即使妈妈,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你也可以说不的。”
“妈妈不会伤心吗,昨天我不想别发卡,小姑就好伤心的。”半夏看小姑。
小姑笑的很尴尬。
林珺坚定的说:“不会,妈妈和孩子是这样的,只有孩子开心,妈妈才会开心。”起身,她说:“顾灵,借我些钱,我得去买点东西。”
顾灵摸兜:“糟了,我身上只有五十块,全给你,够不够?”
顾法典眼疾手快:“妈你看,调料罐bsp;林珺接过钱,整整五百块,趁着天还不算太热,带俩娃一起出门去了。
顾灵只恨没人,不能炫耀一下,瞧瞧她哥,多妥贴,家暴过自己的前妻,他给伺候早餐,还给她留零花钱呢。
但林珺从漂亮国回来,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她在那边过的到底是啥日子啊?
小民和小宪呢,不但户籍改成了洋人,这都四年没回来过了,他们到底咋回事,像她爸说的,认贼作父,数典忘祖了吗?
顾灵得抽个时间问问才行啊。
……
国资委的领导进驻慈心,就营改私一事,已经开了一夜的会了。
但职工们于林珺的关注度,已经超过了营改私。
老头老太们甚至盲目乐观:说不定随着女儿回来,大小姐能改了性格,把这座厂子继承了呢,那比随便交给哪个暴发户的好呀。
但随即就有人说:“别痴心妄想了,当初林老书记交厂的时候分文不取,可现在值七八百万,大小姐有那个钱吗?”
大家面面相觑,齐声叹气,忽而又齐齐扭头,目光盯着一处。
一个穿白线衣,黑裤衩的小女孩从单元楼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的正是林珺,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衣,面色苍白,眼眶深陷,但整体看上去比昨天精神了好多。
“林珺,要不要坐会?”林大妈笑着问。
肖大妈也说:“来来,坐我这儿,这儿凉快。”
“不用了,我要出去买点东西。”林珺说着,往前走了。
大妈们打着扇子对视,齐齐叹气:俗话说得好,心病还要心药医。想当初妍妍有病时,林珺整天魂不守舍,还动不动发脾气,可现在换个好孩子在眼前晃悠,她有神了,说话也有中气了,整个人都变好了呀。
可惜,厂子没了。
不止大妈们这样觉得,林珺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有严重的失眠症,可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她会经常性的心情低落,或者亢奋,厌食,或者暴饮暴食,而且据说她还在无意识时攻击过别人,所以她需要不间断的服药。
但她这次已经停药四天了,可心情却非常平和。
现在她得去买药。
国外的抗抑郁类药物国内虽然没有,但作为一个药研专家,买各种常用药回来,按比配药,她可以配出适症的复合药。
沿路又碰上好些人,有人问:“林珺,回来准备呆多久?”
还有人说:“瞧瞧半夏,跟你生得多像。”
要呆多久,林珺自己也
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她下一秒会不会发病。
但听到一个名字时她愣了一下:“半夏,什么半夏,虎掌吗?”
半夏,一开始并非人名,而是一味中药,别名虎掌。
林珺从回家到此刻,只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她的脑子里满是问号,她有很多困惑和不解,但并没有记住女孩到底叫什么名字。
而这在路人看来,很不可思议,所以对方说:“林珺,你是不是精神不大好呀,半夏不就在你身边吗?”
半夏也忙的扑了过来,抱了林珺个满怀,顾法典暗猜妈妈是犯病了,忙说:“妈妈,我妹就是半夏,半夏就是我妹。”
林珺挤了个笑出来:“我想起来了,我的女儿就叫半夏。”
路人们对视一眼:大小姐这精神状况还是有问题呀。
顾法典自圆其说:“半夏是别人起的名字,我妈会给我妹妹改新名字喔。”
路人也心中忐忑,目送林珺进了厂区。
慈心药研所,又叫慈心生物工程公司,它是慈心的一份子,也是一家市级直属药研单位,虽然是研发中成药的,但因为有个非常大的医疗冷藏库,所以各种需要冷藏的西药也很齐全,当然,来这儿买药,得有药师资格证。
离开不过四年时间,进了药研所,林珺愣了一下,因为里面全是生面孔,一个熟人都没有,而且她一眼就觉得非常不适,因为陈列架上,病毒类药物的陈列栏下,摆了好几种细菌类药物,这属于严重的违规行为。
不过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了。
“同志,给我一盒纽诺丁,再给一盒舒乐安定,外加一盒劳拉西泮,还有……”林珺话还没说完,一女的懒洋洋的走了过来,伸手:“给条子。”
另一个看林珺愣着,解释说:“来咱们这儿取药,光有药师证可不行,还得有马主任特批的条子,没条子我们不发药。”
林珺曾是主任,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同志,如果我是某个医院的药师,现在紧缺能救病人性命的药品,来买,你也不给,要条子?”
干事说:“要不这样,你去趟新家属楼,找找马主任。”
另一个说:“不要空手上门,记得买点东西,她最近身体不好,病着。”
这意思怕不是来药研所买个药,还要先给马明霞送点礼品?
其实原来的马明霞就一直很爱贪点小便宜。
但拿药品开玩笑,就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她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更何况今早顾谨才说过,从整个案件来分析,秦秀只是临时起意,而马明霞才是蓄意指使,唆使马明霞犯罪,偷孩子的人。
显而易见,林珺因孩子而停职了,马明霞主导了药研所。
现在林珺成了精神病患,从马明霞这儿买药,还得批条子了。
敲着玻璃柜,林珺说:“告诉马明霞,林珺来了,让她立刻下来见我。”
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个抓起了电话。
林珺一激动,顾法典就有点担心,怕她情绪失控,又要骂人,这时当然要把半夏带出去,他可以接受妈妈变成任何样子,但他怕妹妹会被妈妈的坏脾气吓到。
不过他一出门,林珺也跟出来了。
偌大的厂区,正值上班时间,大院里空空荡荡,也安安静静。
半夏头一回来厂区,看到办公大楼前有个大水池,里面还养了好多鱼,来拉妈妈:“妈妈,看鱼,好多鱼呀。”
要不是女儿拉一把,林珺还注意不到,她瞅着偌大的水池,又呆住了。
而楼上的林东看到
林珺居然来了,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远远就笑着追了出来:“林珺,你回来的也太快了吧。”
林珺指水池:“林东,这儿张仲景的雕塑呢,去哪里了?”
林东说:“马书记说要与时俱进,把它挖了,换成了鱼塘。”
林珺面色渐白,眸子一瞬间就没光了,而在原来,当她变成这种眼神,就又该闹自杀了。
俩娃今天是头一回跟着妈妈出门,尤其半夏,可开心了。
但妈妈的手突然变得好凉,孩子猜妈妈是冷,就拿两只手护着她的手,还给妈妈手里哈着气。
林珺弯腰问:“半夏,你这是干嘛呀?”
“妈妈的手好凉,我给妈妈吹口热气。”半夏说着,憋足了劲儿,又是一吹。
林珺不止精神状态差,体能也很差,就此刻,她也是强撑着,生怕自己会晕倒,她特别想抱抱这个可爱的孩子,可又担心,怕自己抱不动她。
此时忍不住抱了起来,才发现女儿好轻,轻飘飘的,而且一点都不排斥她,依在她怀里,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稳住心神,问:“雕塑现在在哪儿?”
“这个得问马书记或秦秀,是他们命人把把雕塑移走的,是卖掉了,还是扔在哪个库房,我不太清楚。”林东说。
抱着孩子,她面色很平和,但整个人状态都变得很差。
“妈妈冷吗,我抱抱你,你就不冷了,对吗?”半夏环着她的脖了,问。
林珺环上小女孩,用自己的脸庞蹭了蹭她的脸:“妈妈很冷,但抱着半夏,暖和多啦。”
“我是妈妈的小棉袄,会让你不冷哒!”半夏说。
妈妈的目光好温柔,温柔的像水一样。
林东听林珉提过林珺的健康问题,知道她情绪不稳定,而张仲景的雕塑,是林老书记还年青的时候,亲自选的花岗岩,亲人打的造像,造象刀凿上去的。
自有慈心的一天,它就矗在这儿,办公楼,车间,家属楼,都是在张仲景的目视下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它被搬走,别人倒无所谓,但林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