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芜从方才的惊吓中逐渐缓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心底溢出的慌乱。
男人滚烫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灼热的温度仿若能透过单薄的春衫蔓延至全身,甚至令她的呼吸都凌乱起来。
鼻尖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碧芜不敢抬首看他的脸,试图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手臂压得紧,令她动弹不得,方才他并不是拉开她,而是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抱了开来。
她慌乱地侧眸看去,因着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此时周遭场面一片混乱,那冲出围栏的小马驹已被马倌控制住了,众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倒是没注意到这厢。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趁着男人手臂放松之际,猛退了一步,这才敢大着胆子抬眸望过去。
虽有所准备,但仍止不住心头一颤。
果真是他!
面前的男人着青碧暗纹罗衫,腰间一枚温润的麒麟白玉佩垂落,身姿挺拔威仪,周正儒雅,一如往常般风轻云淡。
只面容比前世年轻了许多,少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沉与倦色。
此时,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死死锁住她,似要穿过皮囊将她看个透彻。
碧芜的脊背一阵阵发紧,前世她最怕的便是与他对视,因看不透他,也怕被他看透。
她忙不迭又垂下头去,佯作冷静般低身道:“多谢陛……”
话到一半,她及时止住声,“下”字卡在喉咙里被生生咽了回去,她差点忘了,如今他还不是那个受万民敬仰的成则帝,而是誉王。
但不管是成则帝还是誉王,如今她是安国公府方认回来的姑娘,又怎会认识他呢。
“小五!”
“二姐姐!”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就听一声急呼,转头便见萧鸿泽和赵如绣疾步而来。
向来镇定的萧鸿泽此时神色慌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赵如绣更是吓得在一旁抹泪,抽抽噎噎道:“姐姐怎这么傻,明知那马会冲过来,还将我推开,若姐姐有个好歹,我……”
碧芜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这不是没事嘛,莫要哭了。”
确定她无碍,萧鸿泽忙转了步子施了个大礼,“多谢誉王殿下救了舍妹。”
誉王快一步将萧鸿泽扶了起来,“我们之前不必行此大礼,举手之劳罢了。”
他抬眸,目光在面前那个昳丽夺目的女子身上流连了一瞬,又看向萧鸿泽,“本王才回京城,就听说你寻回了妹妹,倒是要先恭喜你了。”
萧鸿泽拱手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句厉斥,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平日太纵了你,才让你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马场一角,承王正在责骂六公主喻澄寅,喻澄寅垂着脑袋滴滴答答地掉眼泪,手上还握着一条长鞭,十三皇子站在一侧,亦是一副自省的模样。
导致方才那场变故的不是旁人,正是喻澄寅。
喻景炜送她的那匹小马驹虽还不到一岁,可也是西泽来的马匹,这马性子本就烈,不服眼前这个有些盛气凌人的小姑娘,不管她如何讨好都不愿让她骑乘。
喻澄寅夸下了海口,面子下不来,一气之下就随手甩了一鞭子,这才导致马发了狂,开始横冲直撞。
苏婵见喻澄寅哭得凶,从怀中抽出丝帕给她擦眼泪,嘴上安慰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眼见那人提步往这厢而来,她垂眸安慰的声儿愈发温柔了。
还是喻景炜先发现了誉王,他睁大眼,惊诧地唤了声“六哥”。
承王侧首看到誉王,疑惑地微微蹙眉,旋即笑道:“六哥怎突然回来了?这次的差事办得倒是快。”
他看了看誉王身后,又问,“十一怎没同六哥一块儿来?”
“云州刺史相助,加上还有十一,这次的差事自然顺利许多。”誉王解释,“十一留在了云州收尾,我性子急先回来了,一回府就听闻你们今日在此游玩踏青,正好有闲暇便来瞧瞧。”
承王闻言一笑,调侃道:“六哥这般心急,是怕府中美人寂寞,赶着回来陪她吧。”
誉王轻笑了一下,神色柔和了几分,未置可否,便算是默认了。
一旁的苏婵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眸色晦暗了些。
喻澄寅原已止住了哭,可见到誉王,忍不住红着眼睛唤了声“六哥”,又开始委屈地掉眼泪。
誉王看出她的意图,沉默片刻,淡声道:“你七哥责备得对,错了便是错了,今日六哥也救不了你。”
听得这话,喻澄寅小嘴一瘪,还想使出平素撒娇耍赖那套,可抬眼看去,却是一怔。
不知为何,她这位往日最是亲切的六哥,此刻眸中寒意凛冽,冻得她心一抖,一时连哭声都顿住了。
见喻澄寅老实下来,小脸哭得脏成一片,承王皱了皱眉,吩咐她身侧的婢女道:“带公主下去收拾。”
苏婵随喻澄寅一块儿离开,临走前,又悄悄看了誉王一眼。
这场踏青是十三皇子攒的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自要负责善后,想到今日受了惊的几位姑娘,他命人备了好些茶水点心送去,让她们在亭中好生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