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掌裹住她的柔荑,遒劲有力的手臂虚虚环在了她的腰身上,即便隔着幕篱,男人熟悉的气息仍是满溢鼻尖,那是一股淡淡的青松香混着酒香。
碧芜心下不自觉踏实了几分,但还是身子发僵,任由男人牢牢牵着她在一侧坐下。
舫中有人见此一幕,笑着调侃,“本还以为沈大公子不好女色,不愿让舞姬接近,原是家中藏了美人,怪不得这外头的野花都入不了眼了。”
见碧芜一副幕篱遮得严严实实,有人紧接着道,“沈大公子,这儿也无旁人,便让我们瞧瞧尊夫人的真容,也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样的美人儿才能将沈大公子你迷得神魂颠倒。”
“是啊,是啊。”
周遭人闻言都跟着起哄。
碧芜紧张地攥紧了帕子,就听耳畔男人低沉醇厚的声儿响起,“内子长居闺阁,面皮薄,难免怕羞,还请众位大人见谅。”
话音方落,碧芜就见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拢了拢幕篱上的白纱,将露出的缝隙又掩了回去。
他越是不让看,舫内人便越是好奇。
虽看不清楚面容,可光从女子进来时,那婀娜妖娆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肢,众人都能想象到女子绝美的姿色。
这种朦朦胧胧,求而不得的感觉让这些男人心生痒意,很快化作猥劣下流的眼神,似要穿过幕篱,扒去衣衫,将美人儿从头到脚看个透彻。
碧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觉得恶心,止不住转过头去,往身侧靠了靠。
须臾,只听有人无趣地轻嗤了一声,“没想到沈大公子这般爱护尊夫人,竟一眼都不舍得旁人瞧。”
说话的这人是应州府通判何闫,官位仅次于作为瑜城知府的傅昇。
他这话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令舫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
众人本以为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姓沈的商人多少会存几分眼力见,毕竟他如今的生意正是倚仗着这几位。
没必要为了个女人招惹这些个大人物。
然片刻后,却见那位沈大公子薄唇抿唇,淡然道:“何大人不知,都说女子善妒,在下看不然,若是让旁的男人多看我家夫人一眼,在下怕是会妒火中烧,恨不得造个金屋将她藏起来。”
碧芜闻言微怔,抬眸便见那人垂首看来,满目柔情,一字一句道:“这样便不会有人发现她,觊觎她,能让她一辈子,从头到尾只属我一人。”
话毕,他缓缓抬首,唇间含笑,在舫内睃视了一圈。
分明是一番深情的言语,讲的是金屋藏娇,可众人不知为何,只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在座不少人脊背生凉,忍不住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以为生了错觉。
一个小小的商人,何来这等本事!
而只有坐在男人身侧的碧芜知晓,这不是错觉,男人的笑意并不达眼底,方才他只是小小地撕开了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不过刚刚那番话……
碧芜抬眸看向男人清隽的侧脸,若有所思。
他应当是想到了王府中的夏侍妾吧……
见气氛似乎更沉了,喻景彦忙笑着打圆场,“各位大人不知道,在下这大哥是个痴情种,当年为了求娶在下的嫂嫂,干了不少傻事……”
他张嘴就来,眼也不眨地编起了故事,很快便惹得众人开怀大笑,可算轻轻将此事揭了过去。
然舫中,却有一人始终未笑。
傅昇不快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重重砸在案上,随手扯了个舞姬入怀,发泄般在她纤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舞姬嘤咛一声,媚笑着将一双柔若无骨的藕臂缠在了他的脖颈上。
纵然怀中有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在,可傅昇一双眼睛却仍死死盯着某处,耽耽虎视。
一个时辰后,碧芜才扶着她那位酒醉的“夫君”出了画舫,踏上了岸,留下她那位“小叔”在舫内继续陪众人饮酒作乐。
已是夜深,青菱河沿岸的喧嚣退去,人烟寥寥,连挂在两侧的灯盏都被吹熄了小半,随风飘荡。
离画舫远了,原醉得不省人事,站都快站不稳的男人,双眸顿时恢复清明。
他整理了一番衣衫,又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侧首歉意地同碧芜道:“十一考虑不周,差点让二姑娘身陷危险,本王替十一给二姑娘赔礼。”
碧芜摇摇头,“不是十一殿下的错,殿下当时是想替臣女解围,臣女该向十一殿下道谢才是。”
誉王剑眉微蹙,眸色沉了几分,“傅昇那厮……可是当街冒犯了二姑娘?”
碧芜闻言笑了笑,并不想多提,只道:“他倒是嚣张,竟连官府都不怕……”
说罢她抬眸看向誉王,福了福身,“臣女的马车就在前头,臣女该回去了,今日多谢两位殿下。”
她正欲离开,可还未转身,就觉腰肢蓦然被人揽住,整个人撞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碧芜双眸微张,下意识要推开他。
却听一阵破空声响起,似有羽箭自她耳畔飞速擦过,旋即传来一声惨叫。
碧芜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人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