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交易”二字,碧芜秀眉微颦。
果真如她所想,誉王想从这桩婚事中有所求,虽猜到了一些,她还是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明知故问道:“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誉王淡淡笑了笑,没有言语,只静静看着她,令碧芜脊背一阵阵发紧,颇有些坐立难安,好似那台上的戏子,拼命努力却只被人看到拙劣的演技。
片刻后,才听那低沉醇厚的声儿幽幽响起。
“这些年皇祖母一直在为本王挑选合适的王妃,却屡屡被本王推拒,因本王想要的并非心高气傲,精明能干的妻子,而是一个安安分分,绝不会插手本王之事的王妃。”
誉王的话只说至一半,便停了下来,虽未挑明,碧芜心下也算明白了七七八八。
在她之前,太后欲指给誉王的王妃应当就是苏婵了。
“心高气傲”、“精明能干”的确是苏婵的脾气秉性,也难怪誉王不喜。毕竟这誉王府后院里,还养着个受尽荣宠的夏侍妾。
前世苏婵入府后的那段日子,可谓闹得鸡飞狗跳。夏侍妾也是个恃宠而骄的,或正是因屡屡与苏婵作对,还在誉王面前哭诉告状,才最终惹恼了这位新入府的誉王妃,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如今誉王想求个安安分分,不管闲事的王妃,到底也是在为那府中美人考虑,不愿新王妃因着争风吃醋,让夏侍妾受尽磋磨。
这样想来,她果真十分合适。
只是……
碧芜抬首看去,眼神坚定道:“臣女的确能应殿下所求,可既是交易,殿下又能给臣女什么呢?”
见她答应地爽快,誉王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旁的本王说不好,不过本王能给二姑娘你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说着,他缓缓垂首,将视线定在一处。
碧芜下意识将手覆在小腹上。
的确,她如今最想要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子能顺顺利利地出生。
可若是生在誉王府……
或是见她神色犹疑,那厢又幽幽开口道:“皇祖母赐婚,纵然不是本王,也会是旁人,可二姑娘如今身怀有孕又能逃到哪里去?或者说,二姑娘能保证永远不被发现吗?”
碧芜咬了咬唇,看向面前温润如玉的男人,他说话的声儿低柔,可却句句命中要害,言出她最担忧之处。
他说得不错,自应州回来后,她便失了最好的机会,如今怎么偷偷避开人生下孩子才是最令她烦心的。
她是未嫁之身,若教人发现她身怀有孕,事情只怕会更加棘手。
她再次抬眸看向誉王,自重生后的第一日起,她就认定只有躲开这人,才能避免旭儿前世的命运。
可如今被逼到了死角,退无可退,再去看待此事,才发现或许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的。
“好,殿下的提议臣女答应了。”沉默许久,碧芜终是点了头,她挺了挺背脊,旋即正色道,“成婚后,臣女定不会插手殿下后宅之事,但也请殿下保证……莫要……莫要与这个孩子有太大的牵连。”
誉王剑眉微蹙,捏在杯盏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旋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边露出些许嘲意,“怎么,二姑娘是怕,他非本王亲生,本王会害了他?”
碧芜暗暗别过眼。
是,这确实也是她担忧的地方,但她不能到底这么说。
“殿下多想了,臣女只是不想混淆皇室血脉。待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也就罢了。可若是男孩……还请殿下莫要赐予他世子的身份。”
这个要求对碧芜而言,是她保护旭儿的第一步,可对誉王而言不过是理所当然,并非他所出,又何来的资格被册封为世子。
碧芜突然庆幸,他提前知晓了她有孕之事,既不是他的孩子,定也不会作太多关心,那她的旭儿还会是安全的。
她本以为誉王会很快答应,不曾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淡淡道:“好,本王知道了。”
碧芜一颗心落了落,朱唇微张,还欲再说什么,只听“咚咚”两下扣门声,银铃的声儿紧跟着传来,“姑娘,大姑娘那儿似是相看完了……”
这么快!
她蹙了蹙眉,冲外头道了一句“知道了”。
碧芜说罢站起身,徐徐施了一礼,“臣女今日是借着大姐姐相看的名头出来的,不便与殿下多言,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却又止了步子,回首迟疑地看了誉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誉王却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然一笑,“二姑娘放心,你担忧的事,本王自会处理好。”
见他这般胸有成竹,碧芜也不好再说,只抿唇微微颔首,正欲离开,那低沉熟悉的声儿复又响起。
“有一事,本王好奇许久,一直很想问问二姑娘……”
碧芜纳罕地眨了眨眼,“殿下请讲?”
他缓缓自梳背椅上站起来,隔着那张檀木桌案,笑意清浅,似是随意问道:“二姑娘的棋究竟是谁教的?”
碧芜闻言心下一咯噔,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