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碧芜原有些焦躁的心倏然安静下来。她确实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依靠他,如今听得这话,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倒也不必一人死撑着。
誉王的能力和手段她很清楚,他既然愿意,那她完全可以借他的手来摆平此事。
碧芜收起眼泪,看向誉王,重重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殿下”。
果真如碧芜所料,不出一个时辰,太后身边的李德贵便亲自带着一个太医来了誉王府,要给碧芜诊脉。
李德贵笑容满面,还带来了太后赏赐的东西,同誉王贺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妃这么快便有了身孕,太后高兴得不得了,特命奴才送来这些东西,都是些补身的药材,很适宜有孕之人服用。太后还命奴才带孟太医来给王妃诊脉,看看王妃腹中胎儿如何。”
“劳烦李总管了。”誉王笑道,“只是王妃因着有孕,近日吐得厉害,如今正在屋内躺着呢,怕还要劳烦孟太医亲自去雨霖苑跑一趟。”
那位孟太医约莫不到而立之年,还是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太医,他闻言拱手道:“誉王殿下客气了,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还请殿下派人领臣过去吧。”
“不必派人,本王亲自领着你去。”誉王说着,转头看向李德贵道,“王妃近日面容憔悴,不愿旁人见着,李总管便在厅中稍等片刻。”
“是,奴才便在这儿等着。”李德贵恭敬道。
“李总管不必太过拘谨,这诊脉怕是要花费些时候,李总管不如喝些茶水,尝尝本王府中的点心。”
誉王唤了一声,康福便马上屁溜溜地过来,听誉王吩咐了一句“好生招待李总管”,忙连连应声,命人准备上好的茶水点心去了。
雨霖苑那厢,碧芜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隔着棠红的牡丹暗纹床幔,见银铃匆匆从外头进来,冲她打了个眼色,立即会了意,在榻上躺好。
不一会儿,果见誉王领着一人进来,顺道挥退屋内除了银铃外的所有仆婢。
待那人走近了,看清楚了面容,碧芜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太医她认得,只不过是前世的事儿了。她依稀记得这人姓孟,叫孟昭明。她认识此人时,他已是太医院院正,是誉王,不,应当说是成则帝身边的御医。
说起来,她长久以来喝下的避子汤药,就是此人开的方子。
回忆间,孟昭明已躬身行至床榻前,他毕恭毕敬地道了句:“还请王妃伸出手,方便臣诊断脉象。”
站在床榻边的银铃闻言微微撩起床帘,好让碧芜伸出手臂搁在放了脉枕的圆凳上,并在她那光洁如玉的腕上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块丝帕。
末了,孟昭明才将手指搭在上头,细细探起脉来。
然没一会儿,他便蹙起眉头,露出古怪的表情,他抬起手,顿了片刻,才又将手落下去,重新探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探错。
过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他才抬首看向誉王。
誉王正静静地盯着他瞧,见他探完了,才问道:“孟太医,王妃腹中的孩子可好?”
“回禀誉王殿下,王妃脉象平稳,腹中的孩子很好……”孟昭明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顷,又道,“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誉王蓦然打断,“对了,本王近日听说太医院丢失了贵重的药材,大理寺正在着手调查此事,孟太医也是太医院的人,不知可否知道些什么?”
这话题转得太快,孟昭明着实愣了一下,他略有些心虚地看了誉王一眼,便见誉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分明唇角上扬,可眸中透出的冰冷锐利却令人不自觉心生畏惧。
一瞬间,一股子凉意自脚底攀上,让孟昭明止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吞了吞口水,勉强镇定道:“回殿下,臣虽也是太医院中的人,但平日里都忙着替各宫娘娘问诊,并不清楚此事。”
“哦?”誉王挑了挑眉,旋即摇头道,“倒也不知是何人,胆大包天,听说偷的还是南灵进贡的药材,若是被抓住,只怕定然逃不脱一死。”
碧芜躺在床榻上,听着誉王的话,隔着床幔都能想象到那位孟太医冷汗涟涟的模样。
她原还想着誉王会如何骗过太医,敢情誉王没打算骗,而是让这位孟太医根本不敢将实情说出口。
倒是个比服药彻底的法子,也像极了誉王会用的手段。
孟昭明后背都被汗透湿了,他也不是什么傻子,到这份上,怎么可能还看不出这位誉王殿下是在借此威胁他。
怕就是为了王妃腹中那个“一个月”大的孩子。
绕了一大圈子,誉王似乎才想起来道:“孟太医方才想对本王说什么来着?”
孟昭明哪里还敢再说,只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王妃,平素莫要劳累,还是要多休憩才是。王妃如今虽只有一月多的身孕,但还是要注意莫要贪食,不然腹中胎儿过大,只怕不益于生产。”
他这后半句,特意强调了“一月的身孕”和“胎儿过大”,便是在提醒他们他已得知了真相,但绝不会多嘴对外胡说。
誉王满意地颔首,“那便请孟太医如实向皇祖母禀告此事。”
“是,臣遵命,臣这便告退了。”孟昭明躬身施了个礼,方才转过去,却又蓦然被唤住。
他止住步子,紧张地回过头,便见誉王笑着道:“本王瞧得孟太医的医术很是不错,过两日,本王会向皇祖母请示,往后便由孟太医来给王妃诊脉,将来这大半年,怕是还要劳烦孟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