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老夫人面色黯淡下来,萧老夫人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地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紧接着就听外头的婢子喊道:“见过安国公,见过李姑娘……”
话音方落,棉门帘被骤然掀开,萧鸿泽和李秋澜一前一后入了屋。
萧老夫人倒是对这两人一道进来有些惊诧,“泽儿,你与秋澜……”
萧鸿泽薄唇微抿,笑答:“孙儿回府的路上,恰好遇见从铺面出来的李姑娘,便一道回来了。在屋内更完衣,正想来看祖母,没想到又在门口遇见送来膳食的李姑娘。”
“这可倒是巧了……”萧老夫人看了李秋澜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秋澜还与你这萧大哥颇有些缘分。”
李秋澜淡淡扯唇笑了笑,没顺着答话,转而恭敬道:“老夫人,誉王妃,芦菔排骨汤还在灶上炖着呢,还需一会儿,秋澜炒了几样家常小菜,还望老夫人和誉王妃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的。”萧老夫人道,“能每日吃着你做的饭食,我老婆子可是有口福呢。”
碧芜也道:“看来,我今日也
有幸,尝尝秋澜姐姐的手艺。”
李秋澜嫣然一笑,命身后婢子将饭菜呈上来,待众人都落了座,才跟着坐下。
碧芜夹了几筷子,入口后,不由得有些惊讶,正如萧老夫人所说,这位李姑娘的厨艺着实不错,怪不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将能一座小酒楼撑起来。
旭儿也吃得高兴,只他筷子用得还不好,不怎么夹得住,虽然努力去夹,但仍掉地满桌都是。
碧芜给旭儿擦嘴收拾之际,余光偶然瞥见萧鸿泽抬眸往对厢的李秋澜那儿看了一眼。
不过那位李姑娘也不知是否真的没有察觉,始终忙着为萧老夫人和自家祖母夹菜,丝毫没有看过去。
午膳用到半途,灶房那厢派人将炖好的芦菔排骨汤送来,李秋澜起身去接,然没想到萧鸿泽快她一步,两人手触在一块儿。
李秋澜登时面色微变,慌忙忙将手缩了回来,冲萧鸿泽微微颔首,也不与他争,复又坐了回去。
碧芜夹了一筷子鱼送进嘴里,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暗暗挑了挑眉。恨不得往她哥哥身上扑的她见得多了,还是头一遭见到这般迫不及待躲的,倒是有些意思。
用过午膳,虽萧老夫人阻拦,但李秋澜还是亲自沏了茶给众人喝。坐着说了会儿话,萧鸿泽便以公务为由起身离开。
没过半个时辰,碧芜也带着旭儿同萧老夫人告辞,恰好李秋澜有些事儿要办,便同她们母子俩一道出府去。
看着身侧这位李家姑娘,碧芜迟疑半晌,忍不住问:“秋澜姐姐在府中可还住得习惯?”
“自是好的。”李秋澜恭敬答,“老夫人和国公爷安排地事无巨细,吃住上都是顶好的,还时时让大夫前来给我祖母把脉,反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碧芜看得出,李秋澜这话并非客套的表面话,她或也觉得寄人篱下不好,才会主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帮着萧老夫人打理府中事务和铺面,亲自动手作羹汤。
像她这般女子,从骨子里就透出几分倔强,为了祖母的身体康健接受了安国公府的好意,却又不愿随便欠了他人的情。
碧芜倒是很欣赏她,勾唇笑了笑,“听闻李叔曾与我父亲交好,还帮过我父亲良多,如今你和李婆婆住在这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姐姐安心住着便是,不必想太多。”
李秋澜闻言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同她道了谢。
回到安国公府后,已然过了申时,碧芜牵着旭儿回了雨霖苑,方才踏入垂花门,便见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影站在屋门口,含笑远远看着他们。
“父王!”已是好几日未见,旭儿撒开碧芜的手,兴奋地一路小跑过去。
碧芜看着那人,抬手摸了摸鼻子,却是不急不缓,行至誉王跟前,“殿下何时回来的?怎的也不派人去通知臣妾一声。”
“午膳前自宫里回来,听钱嬷嬷说王妃带着旭儿回了安国公府,便想着王妃难得去一趟,不打扰王妃了,沐浴更衣后,睡了两个时辰,方才起的身。”
碧芜听罢细细看去,果见誉王眼底青黑,面露疲惫,想来是这一阵子在宫中侍疾,并未怎么歇息好。
她心疼地蹙起眉头,稍稍抬眼,却正撞进誉王那漆黑深邃的眼瞳里。
他眸光温柔,反让碧芜有些慌乱地别过头,不敢去正眼看他。
承认对他的心意后,她反是有些恐慌起来,怕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让他察觉。
“外头凉,殿下还是莫在外头站着了。”碧芜低咳一声,掩饰般拉着旭儿急匆匆进了屋。
誉王杵在原地,思及碧芜方才奇怪的反应,拧起了眉,甚至在无人注意之际,悄悄往面上摸了一把,确定上头没什么异样。
可及至用完晚膳,到将昏昏欲睡的旭儿送去东厢歇息后,他那位王妃都像是在躲着他,一眼都未仔细瞧他。
趁着碧芜去侧间沐浴之际,誉王站在那枚海棠雕花铜镜前,对着澄黄的镜面看了好半晌,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碧芜沐浴回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步子一滞,不由得咋舌。
男人照镜子虽也是无可非议,毕竟人都会在意自己的仪容,可此时誉王微微弓着身,蹙眉对着镜面左瞧右瞧的样子实在罕见又奇异得紧。
碧芜掩唇忍了半晌,到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
闻得此言,誉王一个激灵,猛然挺直背脊,掩唇尴尬地低咳了一声,旋即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般,折身神色如常,“王妃洗完了?”
“嗯。”碧芜微微颔首,旋即瞥了一眼铜镜,“殿下这是在瞧什么呢?”
“王妃想知道?”誉王挑眉,“不如过来亲自看看。”
碧芜迟疑了一下,但到底没忍住好奇,一步步往妆台的方向而去,可在靠近男人的一瞬,却被骤然揽住腰身,压在了妆台之上。
誉王一双手臂撑在两侧,彻底困住她的去路,旋即低笑一声问:“王妃觉得,本王今日如何?”
如何?
碧芜眨了眨眼,真要说,她总觉得今日这人奇奇怪怪的,她瞥了一眼他的脸,虽面上仍有倦色,但一如往昔般俊朗,她心下一动,讷讷道:“殿下,很好呀……”
见她说罢,又要挪开眼睛,誉王不悦地抬起大掌擒住她的下颌,逼她不得不直视着他。
“那为何王妃的眼神总不落在本王身上。”他薄唇紧抿,语气中竟透出几分埋怨与委屈,“难不成是本王今日生得不好看了吗?”
碧芜怔愣在那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觉自己傻得慌,越躲避分明越会教他看出端倪,倒不如坦坦荡荡些。
历经两世,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碧芜也不免生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
“殿下好看,殿下日日都好看,尤其今日生得格外好看了些,迷了臣妾的眼,这才令臣妾不敢直视呢。”
她这一番话果真让誉王呆住了,倒也不是没从她口中听过恭维的话,可今日这话听着既别扭又有些舒心,看着她眸中跃动的光芒,誉王薄唇微抿,面色亦渐渐温柔下来。
一瞬间觉得二人内心的距离离得格外得近,近地触手可及。
他薄唇微张,正欲说什么,却听屋门蓦然被扣响,旋即传来康福气喘吁吁的声儿。
“殿下,宫里来报,说请殿下速速进宫去。陛下他……似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