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故意一次次出现在她身边,因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告诉他,或是他寻着机会,再提梅园那夜两人的意外,以负责为名将她娶进门。
可不想等到最后,等来的却是她对他的唯恐避之不及,和一句坚定的“孩子的父亲死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陪她演这场戏,一演便是近四年。
“朕无意欺瞒皇后,可朕总觉得,若朕道了真相,皇后定会逃得更远。”他凝视着碧芜,眸中深情,似要将这颗心剖给她看,“朕从许久以前,便心怡皇后,朕心里,也始终只有皇后一人。”
看着那个被万民奉为天子的男人,蹲在她跟前,与她道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碧芜却觉脑中乱哄哄的,生不出丝毫感动,只思及前世种种,越发觉得这些话虚伪可笑起来。
从许久以前便心怡她的人,却伤她最深。他心怡她,却还命人夺走她的孩子,不告诉她真相,让她从始至终都以为他欢喜的是另一个人。
他能有什么苦衷,以至于瞒她这么深,是喜欢她却嫌弃她前世卑贱的出身,还是怕她影响了旭儿的前程,才会只让她做旭儿的ru娘?
纵然这一世他对她千般万般好,可看着这张脸,想起那杯毒酒,她根本释然不了。
碧芜只觉心口似教人攥住,一阵阵绞痛,她强忍下泪意,看着成则帝道:“陛下,若臣妾当初并未认亲,始终只是誉王府一个卑贱的婢子,陛下还会如现在这般待臣妾好吗?”
成则帝稍愣了一下,旋即定定道:“会!”
碧芜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只在心下重重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成则帝说的自然是真心话,可眼前的女子显然没有丝毫信他,她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而又悲伤,好似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他心下一咯噔,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如今一切明了,她莫不是因他当初为了强留她做的卑鄙之事而寒心失望了。
那种患得患失感再度溢上心头,他先前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心却离他越来越远。
成则帝眸色深了几分,攥着碧芜手的力道亦重了重,如强调一般道:“朕并未说谎!”
凝视着他眸中的真挚,碧芜沉默许久,到底缓缓避开了眼,“陛下登基不久,想是御书房政事繁多,臣妾便不留陛下了。”
见她冷漠地下了逐客令,成则帝的心愈沉了几分,他知自己再多言也无益,许久,低低道了句“好”,缓缓起身出了正殿。
银铃银钩始终守在殿门外听着,虽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却知道她们主子似乎和陛下起了争执。
此时见成则帝面沉如水地推门出来,一时皆站直了身子,垂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须臾,便听成则帝低沉的声儿响起,“这几日外头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让皇后出去了,好生在裕宁宫待着,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银铃银钩怔愣了一瞬,才明白这话中之意,两人惊诧地对望一眼,迟疑着正欲应下,只听一声奶声奶气的“父皇”。
抬眸看去,便见小皇子由姜ru娘和钱嬷嬷跟着,小跑过来。
“嗯。”旭儿点了点头,“母后在里面吗?”
“你母后她,有些不舒服,旭儿今日还是莫要去扰她了,不若同父皇一块儿去御书房坐坐?”成则帝道。
见旭儿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成则帝索性抱着他,一路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走出一段,喻淮旭折首看向裕宁宫的方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成则帝方才对银铃银钩说的话,他尽数听见了,他到底不是真的三岁稚童,很清楚那话名为关切,实则是他父皇要囚禁母后。
他其实早便来了,只听说他父皇与母后正在里头说话,就极有眼色地没进去,但去院子里玩之前,听到了殿内传出来的争执声。
他仿佛听见他母后说了“一直在骗我”这几个字。
这一世和上一世他父皇骗了他母后什么,喻淮旭很清楚,倒也不怪他母后如此生气。
他沉吟半晌,蓦然眨着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道:“旭儿方才听见,母后和父皇似乎是在吵架,父皇你,是欺负母后了吗?”
成则帝步子微滞,侧首看向怀中的孩子,一时竟答不了这话。
因他确实是欺负她了。
明知她一直想逃,却仗着她无力反抗,一次次用卑鄙的手段阻止她逃跑,若非那时他命人假传了萧老夫人病重的消息,她也不会急匆匆回了京城,后因太后赐婚,被迫嫁给他。
或许真就在应州偷偷生下孩子,一辈子都不让人知道。
如今她知晓了真相,他却还在欺负她,即便看出她对他已然心灰意冷,仍想强硬地留她在身边。
但她又能跑到哪里去,他是天子,即便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亦能将她抓回来,更何况,她根本走不了。
她舍不得,因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没错,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喻淮旭见成则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瞬间蓦然有种脊背发寒之感,下一刻,便见他父皇薄唇微抿,问道。
“旭儿,朕立你为太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