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入伏,酷暑难当,天儿热得愈发难耐,甚至连窗外树梢上吱吱喳喳的蝉鸣都噤了声。
碧芜命御膳房煮了清火解暑的凉茶,给各宫主子和宫人们送去饮下,以防得上暑热。
正当此时,一直在宫中静修的太皇太后蓦然命宫人来传话,让她明儿一早去祥云宫一趟。
祥云宫在皇宫东南面,四下僻静无人,倒也正适合不愿受叨扰的太皇太后。
打成则帝登基后,太皇太后便不再插手宫中事务,就连一些筵席都极少参加,碧芜本还担忧是不是他们这位皇祖母年岁大了,身子有恙,特意请了太医来瞧,可太医说太皇太后一切都好,应是真的没了闲心不愿再去管那些烦心事儿。
碧芜去前,也忖过太皇太后会与她说些什么,抵达祥云宫后,倒是与她预料的差不多。
太皇太后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在梳背椅上坐下,直截了当道:“哀家记得,寅儿今年有十六了,也到出嫁的年岁。”
太皇太后活到这个年岁,其实也什么好挂怀的了,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喻澄寅。
太上皇的几位长公主,如今只剩下喻澄寅和年幼的喻澄遂还留在宫中。喻澄遂作为中宫所出,自然有太后庇佑,不必担忧,可喻澄寅眼下几乎是无依无靠。
淑贵妃坠台而亡,她的亲兄长承王也是身犯谋私叛乱之罪死在狱中,喻澄寅虽为长公主,但在宫中的处境实在尴尬地厉害,宫里人又多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若非还有太皇太后护着,她只怕会过得更加艰难。
碧芜闻言朱唇微抿,后宫事务繁多,要不是太皇太后提起,她着实是给忘了,自己确实是对这位六妹妹太疏忽了些。
“孙媳知道了,一会儿便着手安排,也不知皇祖母想给寅儿寻怎么的驸马?”
太后捏着菩提珠串,低叹了口气,“如今你是后宫之主,怎么选你看着安排吧,哀家也没旁的要求,只望这未来驸马能善待我们寅儿。”
碧芜微微颔首,却见太皇太后眉目低垂,视线蓦然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扫过。
见太皇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碧芜索性主动开口,“皇祖母是想让孙媳劝陛下同意选秀纳妃?还是让孙媳再快些替陛下生个孩子?”
太皇太后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哀家老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再干涉,左右还有旭儿,陛下也不算膝下无嗣。”
话虽这般说着,但她也并非真的没管,前段日子,朝臣让成则帝选秀纳妃喊得最凶那会儿,她也曾找了成则帝来问。
可他像是知晓她会说什么一般,不待她开口,便道说他这一世只想要皇后一人,即便为了顺应众愿,违心让旁的女子进了宫,对那些人而言也不过是一世的痛苦折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