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看起来比系统还迷惑,“不然呢?我把书给他,不是让他研究造纸术还能干嘛?”
系统的语气很复杂,“你现在是在做主线任务让汉武帝对你产生喜爱之情,董仲舒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很受刘彻的喜爱。我就以为你是要效仿董仲舒,以存天理、灭人欲,赢得刘彻更进一步的喜爱。”
林久说,“喔。”
她的回应那么冷淡,换作往常系统立刻就要爆炸,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只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任何话。
林久也不追问,她安静地坐在原地,似乎对系统的未尽之意并不感兴趣。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系统对她的每一个决定质疑、尖叫和探究,可她对系统就从来没有这些问题。
她从来没问过系统任何问题。
此时宣室殿上寂静无声,董仲舒抱着书退下去了,刘彻坐在林久身边,没有再翻看竹简,也没有再宣人觐见。
他沉默着,手放在漆案上,仿佛有些出神。俄而,他抬袖做了一个手势,宣室殿上的侍臣和侍从便都无声地向他弯腰,而后鱼贯退了出去。
偌大宣室殿上,就只剩下刘彻和林久两个人。
气氛开始变得沉凝,刘彻转向林久,他看着林久,先是露出一个笑脸,说,“我还记得从前在上林苑中,神女给我红薯。”
系统变得紧张起来,他的呼吸声都放低了,但出人意料地是,这一次他一句话也没说。
刘彻继续说,“先前神女于梦中授东方朔水泥之术,如今神女又在宣室殿上授董生以天书。”
图穷匕见,刘彻说,“神女如今是眷顾着东方朔和董生吗,就像是从前眷顾我那样地,眷顾着他们吗?”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宣室殿上,却仿佛有万钧的重量。
系统猛然瞪大眼睛,他的惊恐之意昭然若揭,可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林久不说话,刘彻一直看着她,可她根本就对刘彻的目光视若无睹,连同对刘彻的问题也是听而不闻。
她只是看着刘彻的手。
他的手白皙且纤细,一眼就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手,他原本也是这偌大王朝最正统的贵公子。
可在他将手掌摊开时,又能清晰地看到他手心和指腹长满茧痕,那是拉弓射箭的茧,练剑时留下的茧,还有用刻刀在竹简上刻字时留下的茧。
就是这样一双手,宣室殿上行玺摄政,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林久抬手就摸上了他的手。
刘彻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他的手指尖都颤动了一下,仿佛是强忍着,才没有缩回手。
说是摸他的手,但其实神女只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他手上的茧,仿佛很好奇人的手上怎么会长出这样的东西。
神女的手那么凉又那么软,触碰到他时,就像是一朵冰凉的云彩。
刘彻面孔上的惊恐渐渐收敛起来,他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手放在漆案上,一下也不敢轻易挪动。
他的思维却在此时发散开了,他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初见到神女时,他曾以为神女的少言是因为孤僻而冷漠的性格。
此时再回想起来,其实神女并不孤僻也不冷漠,就像此时,神女不听他说话,因为神女不想听他说话,神女摸他手上的茧,因为神女想摸他手上的茧。
神女只是随心所欲。
她眷顾东方朔和董仲舒,也是随心所欲地就给出了眷顾。
可是,可是神女在摸他的手哎。刘彻想。
东方朔得到了水泥之术又怎样?神女只是在梦中见他。董仲舒得到了天书又怎样?神女甚至没有亲手将书递给他。
被神女眷顾的这些人,现在的东方朔和董仲舒,往后不知道还有谁,他们跟神女可曾有过哪怕一根头发丝那样细微的接触?没有!
只有刘彻是特殊的,神女对刘彻的眷顾一如既往,是最特殊的。
林久在刘彻手上摸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地收回了手,重新玩她的玩具。她从始至终没有回答刘彻的那个问题,但现在刘彻也不需要她再回答那个问题了。
刘彻重新开始批阅奏折,可是这一整天过去,他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失过,笑得整个汉宫都知道今天皇帝的心情很好。
系统到这时才开口说话,“太强了。”
林久像往常一样沉默着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