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骂人的官员唰一下惨白脸色,向着延福殿的方向不停拱手。
太子追上赵伯雍问:“宰执,不知五郎近来可好?”
赵伯雍:“太子问的是我儿钰铮?”
太子:“自然。”
赵伯雍:“钰铮是四郎。”
“啊对!”太子失笑:“险些忘了钰铮如今是四郎——过几天有场击鞠,赛后彩头是匹塞外骏马。我记得四郎击鞠技术全京都最佳,也最爱骏马,而且他个把月前在霍惊堂那里受气,正好用这彩头为四郎去去霉气。”
此时三郎赵钰卿和秦王从后头走来,秦王主动攀谈:“霍惊堂为人古怪,脾气暴戾,四郎定是受惊不少,我再添一柄玉如意、一株珊瑚做彩头,让四郎开心些。”
赵钰卿:“爹,这是好事!四郎闷府里也有一个多月,不如出去玩玩,免得心情郁结闷出病来。”
提及小儿子,赵伯雍便神色缓和:“四郎同意便是。”
太子和秦王同时说:“四郎肯定高兴坏了!”
言罢,互相对视,都有互别敌意的苗头。
***
命案发生后,花楼门可罗雀。经仵作验尸后,确认死者死因是吸食过量金石散,还服用民间某些助兴药,兴奋过度导致猝死,虽然不追究全责但花楼私下贩卖过量金石散理应问罪。
按理问罪花楼老鸨,但老鸨可上缴千两白银销罪,名为赎锾。
缴了千两纹银等于赔光棺材本,老鸨遭不住,便对外放出发卖楼里歌女的消息,还特地差人告知老主顾,不到一天就在京都府一众风流文人、纨绔子弟间传遍,装潢华丽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停在店外,还未入夜便已门庭若市。
因花楼的姑娘质量最上乘,还有京都名妓李意如也被拉出来“赎身”,自是吸引无数自诩惜花客的男人。
楼下高声喧哗,楼上仗马寒蝉。
若走到台阶上仔细听,就能听到女子们细细的哭声,凄怆悲切,不绝如缕。
老鸨猛锤木门叫骂道:“小贱蹄子哭哭啼啼做什么?来的都是有钱有权的大爷,带你们享福去的!别当妓子立牌坊,给脸不要脸!”
房间里顿时安静,老鸨满意离开,半晌后又传出窸窣的声音,一个俏丽的小丫鬟蹑手蹑脚进来,望着屋里神色哀戚的姐姐们,径直入内室对卧榻上看书的曼妙女子说道:“李姐姐,我瞧见东城郑员外家的人抬了两大箱金子,怕是势在必得。”
屋内女子闻言,如丧考妣。
无他,因那郑员外性好渔色,虽是个无甚实权的寄禄官,却是当今皇贵妃的侄子,不敢说权势滔天,对付几个青楼女子却是绰绰有余。
小丫鬟急哭:“李姐姐,您快想想办法,前阵子隔壁花茶坊的姑娘被郑员外买回去,安置在城郊外的别院里,当晚邀请猪朋狗友去……那姑娘当晚投缳自尽!我刚才还听见郑员外的奴仆和旁人说他们家老爷要买下您和姐姐们回去宴请宾客——您和姐姐们要是被买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姑娘们捂脸啜泣。
李意如回头,蛾眉螓首,皓齿朱唇,气质淡如清风。
“连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意如摊开十指,沾满墨痕,苦笑道:“视我为红颜知己者无数,往日说尽好话,可我写了一天的求救信竟没有一个人回应。”
李意如幽幽叹息:“人心薄凉至此。”
一股绝望在姑娘们心里弥漫,死气在屋内蔓延,小丫鬟满脸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个姑娘说:“大不了一死!与其被嗟磨至死,不如我撞柱而亡,求一个体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世道艰难,哪个青楼女子不苦命?命苦至此仍努力活着,怎不惜命?不到绝望,怎甘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