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滨一喜:“有理。”
便照流程审问杨氏,但杨氏始终闭口不谈,气得管文滨数次想打她板子,都被师爷拦下来,道她沉默不语却是好事,案子结果如何更牵连不到他身上来了。
管文滨才气消,让人把杨氏押进大牢,匆匆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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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官污吏,果然和五郎说的一样,蛇鼠一窝,不可能管这桩冤案。”
扮成普通富商的霍昭汶本打算转身离开,不意听到这句话,当下来了兴趣,拦住人询问:“小兄弟对这桩案子似乎有不一样的见解?”
也藏在人群里围观的人正是砚冰,他今日穿着襕衫,做书生打扮,不知底细的人看他只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趁放学时刻跑来看热闹。
“你是什么人?”砚冰颇为警惕。
霍昭汶:“我是定州来的。”
“来做生意?”砚冰恍然大悟:“你是北商!”
霍昭汶笑笑,就当默认,重新提起刚才他对案子的见解。
砚冰朝知府衙门门口啐了口,扭头就对他说:“我今天就做回好人,劝你一句,如非必要,千万别跟这群狗官打交道,免得哪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霍昭汶:“我初来乍到,实在是不了解这边的情况,还请兄台赐教。”
砚冰打量霍昭汶,迟疑一瞬说道:“得,看你一表人才,应该是个好人。直说了吧,知道私盐走运的案子抓了盐帮会长吗?听说过漕运走私被扣下三十条船的货不?”
霍昭汶:“案子不都结了?”
“那是冰山一角!这两江的水深得很,有人使劲儿往里头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是搅出一个小漩涡,更别提翻江倒海。”砚冰故作高深地说了一番话,最后还是没憋住实话实说:“刚才那个杨氏告的是五年前的吉州盐井杀夫案,其实是桩奇冤大案!”
霍昭汶知道吉州盐井奇案:“既然是奇冤,现在又告官,我看管文滨办差还算公正,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蛇鼠一窝?”
“官吏哪个不是沆瀣一气?我告诉你,这案子翻不了。我再告诉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杨氏送回吉州。”
霍昭汶:“按律的确该发还吉州审问。”
“到了吉州,杨氏是生是死可说不定喽。”
霍昭汶露出怒容:“难道还敢shā • rén灭口?钦差都看着他们。”
“又怎么样呢?钦差说到底也是只外来雁,打得过地头蛇?而且钦差一边大张旗鼓,一边不露面,自以为高深莫测,其实底子都被看清了,两江随便哪个官都能把他糊弄过去——”
“放肆!”
“哎?你干嘛生气?又不是说你。”
霍昭汶:“……我是说,官场贪腐横行,未免放肆。”
砚冰耸肩:“反正我们家五郎是看清了,不想搅进浑水里,可惜杨氏迟早冤死狱中,能把两江官场连根拔起的案子就此毁尸灭迹,销得干干净净。”
霍昭汶脸色阴沉,心口有怒气,也有觉得砚冰这书生目光短浅、不识好歹的轻视。
砚冰摆摆手就朝前走,很干脆地分道扬镳。
那头赵重锦来到霍昭汶身边,远远瞧见砚冰连忙背过身。
霍昭汶:“你认识?”
赵重锦:“赵白鱼身边的书童,待之如亲弟,准备送他去科考。”
赵白鱼?
联想砚冰刚才说的话,霍昭汶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赵白鱼也知道这桩案子,但他缩手不敢再冒险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掌心:“不该打草惊蛇的时候偏去打草惊蛇,该他抓住往死里打的案子,反而退了?”
赵重锦知道吉州盐井冤案就是赵白鱼主动揽过来的,但他下意识隐瞒,只说道:“赵白鱼不像是会退缩的性格。”
霍昭汶:“粮商罢市,籴粮无门,虽说都解决了,但也打痛他,让他知道怕了。何况还有昌平在,估计是顾念这份亲情。”
一提昌平,赵重锦就觉得恶心,连带对霍昭汶的忠心都削减几分。
“既然待之如亲弟,可能知道更多两江官场的黑幕。”霍昭汶迈步,“走,去和他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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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气极盛的市集茶摊处,赵白鱼背着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的霍昭汶等人,笑着喝茶,同魏伯说:“上钩了。”
魏伯:“钦差注意到案子,离收拾两江官场就更近一步。”
赵白鱼:“砚冰行啊,临危不惧,夸夸其谈,把人唬住了。”
喝完茶,扔下铜板,赵白鱼和魏伯离开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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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文滨前脚刚坐下喘口气,后脚就有唐提刑的人来找他问吉州盐井冤案详情。
管文滨装作左右为难,支支吾吾一番才说出案子不归他管。
谁料唐提刑派来的人直接开口:“这案子你必须管。”
管文滨愣住:“为何?可否告知下官原因?”
“现任吉州知府有些不知好歹,去年就提过翻案,被唐提刑驳回,要是发还吉州,恐事态脱离控制。”这人靠近,压低了声音,颇为阴狠地说道:“吉州盐井案绝不能是冤案!”
管文滨嚅动嘴唇:“可、可人告到我这儿来,按律是要审问一番……而且钦差还在府内,说不定就看着本官怎么办案,当中要是出点枝节,死的不是我吗?”
“如果案子牵连到唐提刑、山帅使等人,你的确会死。”
管文滨吓得吞咽口水,满脸苦涩,一时骑虎难下。
“难道管大人的手里从没出过冤假错案?没错杀过一个人?”
管文滨表情讪讪,没敢铁口否认。
“想必管大人的牢里,多的是shā • rén不见血的死人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