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坚持道:“我就想要这个。”
国师对少年的执拗有些头疼,但也不再多言,双手结印,银色的光点在半空中聚集成玄妙奥义的字符,逐渐连接嵌成一个月白色的法阵。
洛南姝抬手抵在法阵中央,腕上不知何时又戴上去的金饰碎裂开来化为光点,将不染尘埃的月白色法阵硬生生染成了绚丽夺目的金。
契约达成。
国师抬眼看着身前白金色的法阵,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为何每次施术都要用金子?”
玄术依仗的从来都是他们自身体内的气,哪里是外力外物,尤其是这种再庸俗不过的金子所能影响的?
之前她便注意到了,洛南姝每次同她传信,随之而来的都有金粉的痕迹,此时见洛南姝,身上也是大小金饰不少——这让国师见到少年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被刺痛眼睛的错觉。
法阵一分为二没入两人眉心。
洛南姝的手指滑过脸侧的耳坠,眨眨眼:“人各有所爱,而我素来喜爱金银俗物,穿衣钟爱姹紫嫣红,日后还要老师多多包涵了。”
国师的表情当即变得有些微妙。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涌现出衣着雍容华丽,一身庸俗金饰的洛南姝站在一干素衣仙气的占星鉴弟子之首的场景,一时间竟硬生生哽住,说不出话来。
像是对国师面上出现平和以外表情这件事感到得意,洛南姝勾着唇角笑了下,少年转身走出房门的动作都带着明眼人能看出的轻快愉悦。
屋内的国师远远目送少年纤细的背影跟着廊下候着的侍女离开,抬手按了按眉心。
“老师?可是不舒服得紧了?”几乎是掐着洛南姝离开的时间,卿云洲连忙走进来快步行至国师的轮椅前蹲下,担忧地询问眉间染着疲倦的国师。
“无碍。”国师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支着太阳穴,忽而发问,“云洲,你觉得安平侯如何?”
“……”卿云洲回忆了一下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对话以及看到的场景,迟疑了一下,道,“小侯爷……似乎有些不谙世事?虽说的确是有些想法,但好似过于天真了些。”
直接问老师要国师之位,这哪里是天真,分明是胆大包天,况且这国师之位哪里真的是给出去便算数了的,不说占星鉴,如今天晟上下都只认老师一个国师,怎么可能会买账一个毛头小子冷不丁冒出来继任?
“天真?”国师笑了一下,意味不明,“你觉得,陛下花费一年多的时间,就教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老师的意思是?”
国师垂眸,过了好一阵才缓缓道:“罢了,国师之位总是要交给他的,早晚并无差别。早些传位与安平侯,我也能多教导他一些时日。”
“之前陛下能因为安平侯踏足几年未曾驾临过的占星鉴亲口问询,有着这一层情谊再加上安平侯皇室养子的身份,说不定占星鉴日后真的能与皇室一脉摈弃前嫌,重归君臣相得、相辅相成的盛景。”
“我设局数十年,不惜以寿命为祭将陛下与他原本毫不相干的命道短暂相连,只希望一切真的能逆天而行,改变天晟内政相斗外敌入侵的颓败残局罢……”
“毫不相干?”卿云洲满面差异,“小侯爷不是凤命吗?他与陛下怎会毫不相干?”
“你说什么?!”国师猛地睁开眼,目光凌厉地射向蹲在身前的三弟子。
卿云洲对老师一向敬重有加,几乎从未见过老师这般脸色大变的模样,手指紧张地攥住轮椅的轮毂,放低声音道:“当年老师对陛下施术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弟子情急之下试图占卜您与陛下,皆看不到任何画面。有一日弟子忽然心头一动,占卜了小侯爷的命格,虽然也不能捕捉到未来,但小侯爷的命格是实打实的……凤命……”
他还以为老师是知道了这个才……
国师的表情有些难看,她抬手凌空画出一道法阵,双手结印掐算了好半晌,随着她不断的掐算,面色从一开始的冷然难看逐渐转变为惊疑不定,最后化为一种看到无法理解之物的古怪。
即是福泽天下的祥瑞白龙,又是滋昌国祚的九天玄凤。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拥有两种尊贵至极的命格?
难道当初她逆天改命将两人的命格短暂相连,居然改变了安平侯原本的命运轨迹?
……凤命?
国师忽然后知后觉的记起,安平侯虽然隐藏了眉间的朱砂印记,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地坤。
还是一个即将参加琼华宴的,尚未婚配的地坤。
陛下难道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
不,不可能。
国师垂眸,冷静分析。
安平侯的确是好颜色,但终归年少,陛下这些年见过的公子贵女难道就少了吗?安平侯甚至还挂着陛下养子的名头!
一定是她想多了……安平侯……安平侯……
安平侯是占星鉴未来的预言之子,怎么可以进入皇帝的后宫?
国师抿了抿唇,凛然开口:“云洲,拟一份奏折出来,九日后便是大吉之日,我要传位于安平侯。”
陛下再怎么胡来,就算他能昭告天下废除安平侯养子的身份,难道还能将占星鉴的国师迎娶为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