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话说都说了,也无所谓再说多点。
白猫的尾巴在桌面上扫了一圈,少年的语气带着自嘲:
“其实我知道,国师没有表面看得那么高洁凛然,她说话字里行间都带着什么占星鉴的未来,半点没提占星鉴内务。多半是因为卿云洲没什么天赋,她看中了我来当傀儡,表面看是挺风光,实际上半点占星鉴的权势都接触不到。”
“我也知道,你当初收养我就是和国师抢人,想看占星鉴弟子为了国师的位子内斗,所以在收养我之后你也懒得管我,远远把我送去了临江府。”
“起初瞒着你,的确是国师让我这么做,毕竟那会儿咱们也不熟。”
“但后来我离开临江府,花心思费精血做了那么个假人骗你,随后又在这种场合捅了身份站在你面前,桩桩件件……的确是我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想看你生气,看你头疼,看你因为我情绪起伏,因为这样,至少你是真的有在意这一年多的情分。”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哪怕只有一点,那也足够了。”
洛南姝有些庆幸他是用这副样子来找顾澜,至少不会像典礼上那样不争气的红眼眶。
“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但你之前那么轻易就……就把我丢下了。”
“其实我也没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多恨关着我的人。”少年短促地笑了一下,“毕竟这些年来绫罗绸缎的我也没吃什么亏,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没那么多应得的东西。”
“但我就是忍不住的想,”白净的猫咪看向顾澜,眼睛里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执拗与小心翼翼,“如果你知道安平侯就是我,你会不会……哪怕有一瞬间的心疼或者后悔什么的……”
“我就想试试看,想知道我惹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愿不愿意,像之前说的那样……护着我?”
少年的小心翼翼听在男人的耳中却如同惊雷。
轻如尘埃却又重若巨响。
顾澜的喉结动了动,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僵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落在猫咪脑袋上。
他先是有些生疏又笨拙地顺了顺猫咪的脊背,在浑身僵硬的猫猫放松下来之后,这才将桌上的猫猫端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猫咪的爪子在顾澜的腿上试探性地踩了踩,抬头见男人没反应,然后在帝王的龙袍上趴了下来,将脑袋埋在玄色的龙袍里嘴硬道:
“我懂你也不容易,要做的事很多,其实不护着也没什么,我自己都能解决,占星鉴那边……”
“心疼。”顾澜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揉搓着猫咪的尖耳朵,声音微微有些哑:“有心疼,也后悔……轻易丢下你。”
猫咪露出了一直藏在龙袍间的眼睛,径直盯着顾澜。
顿了一会儿,猫瞳移开,口是心非别别扭扭道:“没事,你也不用哄我,我知道当皇帝拥有很多东西,你身边也有很多比我重要的人……”
“没有。”
顾澜揉着手心里毛绒绒的脑袋。
“顾祁在宫里长大,朕自幼长在边关,七岁便登基为帝。朕没有亲近过什么人,更没有养过什么小家伙……你是第一个。所以,朕没什么经验……也,不太会。”
猫咪的耳朵抖了抖,状似不在乎地甩了下尾巴:“没关系,我也没亲近过谁,更没被谁养过。”
“那我们一起学,嗯?”顾澜的手又伸到了猫咪耳朵上,第一次觉得这种弱小的生命简直无可比拟的可爱。
猫咪抬爪按住了顾澜的手:“痒,哥哥你别动我耳朵!”
“但是,安平侯这个身份不能要了。”顾澜一脸严肃地低头对着洛南姝道。
反正他们之间也从来就没什么父子情分。
“为什么?”没有安全感的少年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因为皇室的地坤琼华宴后必须指婚,你这个小东西是想嫁人不成?”顾澜挑眉,“选中了哪家的如意郎君,跟哥哥说说?”
白猫一下子就炸了毛,愤愤道:“外面乱七八糟的规矩怎么那么多?!”
顾澜叹了口气,委婉道:“天晟立国以来,唯有入占星鉴的地坤方可终身不婚。”
他之前真的是依照洛南姝想要的东西铺好了路,只可惜洛南姝一脚将路口的路标踹得转了好几个圈。
猫咪慢慢地,慢慢地抬爪抱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毛绒绒,闷声道:“……我知错了,下次搞事前一定先和哥哥说。”
顾澜欣慰地揉了揉猫猫头。
香炉中染着清淡的龙涎香,空旷的宫殿里弥漫着皇家少有的温情。
白猫在顾澜身上忙上忙下踩了好半天,这才放下心:“她下在哥哥身上的术已经消散干净了。”
普天之下能对顾澜下手的没几个,还活着的就更少。
莫名其妙的附身定然有蹊跷,顾澜早就猜到七七八八,这事儿在顾澜这可还没揭过去,迟早要清算一番。
不过这会听洛南姝这么说,顾澜忽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唔,新任国师这般辛苦为朕驱邪除恶,理应重赏才是。”
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
顾澜掐着小猫咪的身子将洛南姝举起来,对着懵懵的小猫咪朗笑出声:“这可是救驾的大功,论功封王理所应当。日后安平王在京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是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也有朕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