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包庇对方时他却从未想过,那些死在他孙子手里的普通人又有多么无辜,多么痛苦。
感受到顾之桑话语中的冷意,乾清门副掌门呵斥道:
“你这黄毛丫头还要教训我不成?!”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会比顾之桑弱。
就算此女天赋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强于自己太多。
之所以他处于下风如此狼狈,属实是遭到了那大鬼的阴损暗算,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无法使出!
又被百鬼扑咬,力不从心被困。
此女是地府使者,全靠和地府阴魂有交情,才能避开阴魂。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之桑便又是一抬手。
这一次她扫断了乾清门副掌门身上的鬼索,在对方未曾起身时,便以魂力掐住了老头的颈部将其提了起来。
和其余人一样,乾清门的副掌门腹中也如同怀胎七月,鼓起一个鬼气森森的大包。
刚听灵组的组员诉苦一二,顾之桑已经知道了这鼓包的缘由。
因着玄师术士都有力量护体,尤其是能够护着灵台、不让精血被夺走。
精血被抽空,那他们也就性命不保、道行全无了。
所以每个术士被逼急了、若是感受到了生命威胁,可以拼着不要命选择引爆精血;
既然都是一死,那也不能让对方得益、好过。
化为大鬼的肖家女的确拥有直接杀死除了乾清门副掌门之外所有人的能力,但它要的是这些玄师的精血和道行,而不是一具死尸。
两名死去的灵组成员其中之一,就是在被强行剥夺精血时,选择了自杀、同归于尽。
虽然没能重创肖家女,但为其他伙伴和被困的玄门人拖延了时间。
肖家女知道明抢不成,就来阴的。
它在地府中搜罗了一些鬼母,把那些鬼孕妇的魂魄撕碎吞噬、夺走了它们体内的鬼婴胎。
这种生前出了意外、一尸两命的鬼母和婴胎,回归地府后基本也是双魂一体。
一旦还未成型的鬼婴胎被放到活人的体内,就会把人类当成新的’母体‘。
是没有子宫的男人也没关系,它们主要就是汲取活人的精血和生机,不断变大变强。
直到吃空了寄生’母体‘,心满意足的鬼婴就会从尸体中爬出来。
越是强大的’母体‘,孕育出的鬼婴儿也就越厉害;
同时这些‘母体’也因精血足生气多,可以活得更久。
肖家女就用这些鬼婴胎暗算了这批玄师。
他们越是动用力量,精血和生气流逝、被腹中鬼物吞噬得也就越快。
至此这些玄师才被五花大绑,吊在了地狱入口。
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绝无活路时,大多数人或许都能狠狠心和敌人同归于尽。
可遇到这种还有一线生机的情况时,明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一团鬼物,还在不断吞噬自己血肉精气,可又有多少人能狠的下心、直接自杀呢。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会给人希望。
会让那些玄师想:万一过不了多久,外头救援的队伍就到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玄师只能强撑着。短短两天的时间,肚子里的鬼婴就越来越大了!
这也是肖家女利用了人心的脆弱,所设下的计。
只等那些鬼婴完全吞噬这些玄师,它再把变强的鬼婴的魂魄撕裂吞噬,也算间接吞掉了这些玄门人的精血。
此时乾清门的掌门人腹中的鬼婴也察觉到了危险,疯狂蠕动。
但因他道行深,他还算中气十足,“你做什么?!”
顾之桑定定看了眼那团蠕动的腹部,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真是好景色。”
她声音陡然变冷,“现在你或许能对那些被你玩弄、又惨遭抛弃的无辜女人,有一点点共情了吧。”
“但还是不够。”
在乾清门副掌门堪称漫长的人生中,尽管他没有直接杀过人,却因自负、傲慢、视凡人为草芥蝼蚁,而间接地害了许多人。
他看似云淡风轻、仙风道骨,脚下却踩着诸多无辜之人的脊骨,并不是纤纤无尘的谪仙人。
就例如晏承。
如若不是他自己心智坚定,在地府吸收了整整两日阴煞之气、也强撑着每时每刻筋脉都要爆炸的痛苦没有失控;
否则在顾之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化为了毫无理智的、甚至比肖家女还要棘手凶悍的煞物。
届时就算顾之桑对他有关照之情,也只能亲手将其灭杀。
这一切的因果和惨剧没有发生,不过是因为晏承毅力足够,而顾之桑速度也足够快。
但死去的三名玄师、以及数百村民,却是永远回不来了。
这一笔笔账都有乾清门的副掌门、或者说他这一类人——仗着自己有几分能力,便以为自己为上等、普通人为蝼蚁的术士们的背后推手。
哪怕今日之行结束,乾清门诸人狠狠吃了一顿教训、被打了脸,可他们不会改。
他们不会认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只会埋冤细作、埋冤顾之桑和灵组、甚至是晏承。
该如何让把自己摆在神坛的术士感受到后悔,这是个问题。
全部杀掉又不现实。
其中有的人还算有点良知。
顾之桑不是人间法官和地府阎王,没有缘由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灭杀他人魂魄,也是要染上孽力和因果的。
为了个烂人,还不值得污了她的剑。
顾之桑面带思索,半晌恍然大悟,像是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解决办法,脸上带了些笑意。
只是这笑不及眼底。
“既然尔等视凡尘之人为蝼蚁、肆意践踏,不如就去尝尝跌落谷底的滋味吧。”
她说着,提起木剑覆上强大魂力。
乾清门的副掌门见状,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还不等他放声威胁,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便直冲他天灵盖,让他发出一道惨叫哀嚎。
“不!!”
只见顾之桑驱使桃木剑,直接破开他的防身’气场‘,洞穿了他腹部抱守的丹田!
只此还不够,顾之桑又反手攻破了他的灵台。
百余年的道行之力化为流水,从他的体内倾泻而出,可他再也守不住了。
从今天起,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凡人!一个再也没有可能踏入方外的普通人!
蝼蚁!
崩溃而绝望的玄师如困兽嘶吼着,用最恶毒的话辱骂顾之桑。
他原本银白的眉毛和头发形同枯草,面上饱满红光迅速暗淡,身上的生机很快死气沉沉、宛如八/九十岁、行将就木的老汉。
顾之桑:“我不要你的命,不值钱。”
“但从此以后你道行全无,也再无重新踏入方外的可能。
你会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普通人,毫无能力的凡人,或许还会被门派所弃,只能去人世间品尝余生了。”
这种看似‘轻巧’的结局,对副掌门这种人来说,才是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的刑罚。
顾之桑又扭头看向其余诸人。
这时剩下的乾清门玄师看到了师公的惨状,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一个疯子。
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根本就不惧乾清门,或者说她自信有能与整个门派为敌的实力。
察觉到此事的玄师们终于一一服软,求饶起来。
顾之桑毫无手软,按照这些人的孽力程度,依次废除他们的修为。
下场最轻的玄师只被废了两阶道行,尽管对他来说,也是数年的努力化为泡影,可看看周遭其他或被废除大半、或连丹田灵台都直接爆掉的同门,又觉得心里好受些。
废除修为还不算完,顾之桑笑眯眯看着最先愤怒斥骂、为同门师兄打抱不平的青年,同时也是修为被废最少的那个人,在对方胆战心惊的神情中缓声说道:
“我这个人呢睚眦必报心眼小,同时胆子也小,为人比较谨慎。”
灵组/鬼众/玄门:???
这还是胆子小?
顾之桑:“这位同僚刚刚也说了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其余诸位心中应该也有不少怨念吧。”
无论这些玄门人心中如何想,此时都诚惶诚恐连连摇头,说自己绝无怨恨的心,甚至还承诺回到乾清门后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
顾之桑恍若未闻,继续温声道:
“为了保护自己、以防诸位日后有了能力再次行恶、或是对我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我只能和诸位作一笔交易。”
她说着咬破一点指尖,挤出一颗精血散在半空。
随着咒术落下,半空中呈现出一道最为低等的契约条例。
“还请诸位签了它,也好让我放心。”
看到契约的瞬间,当即就有强忍着怒火和怨念的玄师想怒骂‘妖女’。
此条例无异于‘主仆契约’、‘鬼奴契约’,总之是个极度不平等的条约,签订的一方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都会受控。
顾之桑只要愿意,就能顺着契约查看他们做过的任何事件!
他们一丁点隐私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们若是对顾之桑心怀鬼胎、想要设计谋害,对方也能提前察觉;
就算未曾察觉,只要顾之桑死了,他们也会死!
没有人愿意自己一辈子比奴隶还不如、还随时有死亡的威胁。
他们不想签!
但不签,估摸着他们连今天都活不过了。无奈之下,诸人只能签订契约。
契约成功后,几名玄师面如土色。
顾之桑脾气很好道:“这种契约只要等诸位道行超过我,就可自行解除了。”
无论这些人高不高兴,她心情还算可以。
等到这些人修行到了要渡劫时,估摸着她早就飞升了,这个信心她还是有的。
只不过顾之桑从不是良善之人。
她说的解除之法只是客套一下,不会给这些人机会。
如果哪天这些人中有谁忽然成了天选之子,醍醐灌顶般道行飞升,她也会提前将其斩落剑下,绞杀任何一点对自己有威胁的因素。
顾之桑看着这些面如土色的玄师道:
“至于今日之事你们不必替我隐瞒,原原本本告诉门派之人也无所谓。”
在这些玄师惊诧的目光中,她气势如虹:
“替我同玄门带句话:扫清门前雪,再把手伸到别处。
否则就休要怪责其他人多管闲事、替玄门清理门户了。”
“当然,如果乾清门或其余任何术士对今日之事、以及我,有何不满,只要有那个本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话音未落,灵组的组员都已被这近乎是同整个玄门宣战的话惊得头皮发麻。
但仔细想想,连‘地’级玄师乾清门的副掌门、最为顶尖的一批人的生与死,都能够被她轻易掌控,他们这位顾指导也的确有豪气的资本。
“哦对了,你们腹中鬼婴胎已经成型,最好尽快让你们的前辈帮忙化解掉,尤其是这位——毫无道行的凡人老者。
否则你们就危险了。”
在副掌门苍老如树褶的眼皮下、恨意满满的视线注视中,顾之桑好心提醒道:
“他虽道行全无,但多年修行的体魄还在,还有些寿命。
现在鬼婴没有了能够吞噬的能量,就只能燃烧这一丁点寿元了。”
“万一还没等你们坚持到回门派,他就被鬼婴吞噬殆尽,可就太不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