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双鹭哭笑不得,轻啐了口,“胡说八道。”
鬼神之事,谁也说不清。车驾回程的路上,姜鸾商量着今晚的安排。她打算晚上和姜双鹭同住寝堂,姊妹俩就近睡在一处。
反正东宫寝堂里的紫檀木架子床大,两个人睡还绰绰有余。
“晚上叫文镜执刀值守在门外。”
她对一姊说,“他们随身的兵器,都是上过战场、饮过人血的凶兵,压制战场养出来的尸煞气。叫他持刀护卫一晚,如果你今晚安睡无恙,那就证实,之前的种种梦魇,确实是太行山战场跟过来的凶煞气作祟。”
姜双鹭被夜里噩梦侵扰得太久,不甚安稳地问,“如果……跟过来的尸煞气实在太凶悍,战场上饮过人血的凶兵还是不够镇压的怎么办?
姜鸾:“那就索性多叫几个将士。夜里守在门外,十几把饮血凶兵一字排开——”
马车壁被人从外头敲了敲。
“臣自请守卫门外。”
她们没有刻意压着交谈声,被随车的人听了去,裴显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臣带兵五载,大小战役三十余场,手里压着的凶煞气,不见得比太行山下压着的凶煞气少。臣亲自持刀守在门外,想来应该不至于再有煞气作祟。等明日看事态如何,追根究底也更容易些。”
平心而论,裴显的提议是个极好的主意。
但以他的身份不必做护卫事。他要以护卫的名义留在东宫,姜鸾免不住地想多了。
“事先跟裴中书说好了,我和一姊同睡。”她撩起碧纱帘子,递出去怀疑的一瞥,“裴中书白天事务忙碌,晚上不回去好好休息,当真要在——屋外,持刀守候整夜?”
特意着重咬了‘屋外’两个字。
裴显自然听出来了。他微微一哂。
“人又不出京,白日里多半在政事堂,动动嘴皮子而已。一个晚上不睡无妨。”
“还是先解决了煞气作祟的事为好。谢大将军领兵出征在外,传去懿和公主的好消息,也算是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平心而论,话说的在理。
随行的文镜听了也连连点头。
今晚的安排便如此敲定下来。
当夜,姜双鹭在东宫的寝堂里,虽然有姜鸾陪着,心里记挂着出征的谢征,又担心入睡后还是梦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轻叹了声,吩咐跟随来的亲信女官拿出针线篮子,从小竹篮子里取出编了一半的五彩丝线,继续往下编丝绦。
“这是在编什么?”姜鸾已经困了,睡眼朦胧地凑过来看。
姜双鹭手里的五彩绳结,五福图案编了一半,显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
姜鸾原以为一姊在打络子,但络子用的丝线粗得多,她手里的五彩绳已经编了一半,精致小巧,看尺寸不像是系在腰里的络子,倒像是个手串。
姜双鹭和她细细地解释,“端午节时兴用艾草和雄黄酒驱邪,但功效主要还是驱山间草丛里的蛇虫。要说驱除邪祟,艾草和雄黄没什么大用处,倒是给小孩儿手腕上扎着的五彩丝绳,据说辟邪灵验得很。”
“他出征了,反正我无事,给他编个五彩丝绦手串,辟邪也好,做个念想也罢,送去前线战场,他那边戴上了,我心里安稳些。”
姜鸾的精神头立刻来了。
“好东西,教教我。”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五彩手串端详,“我也要做一个。”
姜双鹭眼中带了笑意,难得开了句玩笑,“我编好了送人,你编好了拿去做什么,也送人?”她瞄了眼门外。庭院里的灯光比屋里亮,裴显佩刀值守的身影映在了窗纸上。
姜双鹭嘴里什么没说,但眼风里调侃的意思明显。
姜鸾装作没瞧见她的暗示,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编手串。”
姜双鹭编手串安安静静,丝毫不惊动身边人。
姜鸾编起手串,声势惊天动地。
她不止自己动手开始编,还叫来了东宫几个女官,招呼她们找来东宫所有善于编织的宫人,找十几一十个来,一起帮忙动手。
把姜双鹭编了一大半的手串展示给所有人看,“按懿和公主的样式,拿一模一样的五彩丝绦,仔仔细细地编三百个辟邪手串。”
东宫里灯火通明,宫女们个个心灵手巧,就连内宦们都有不少精通编织的。听说皇太女今夜急召人办事,一个个争先恐后,白露出去喊了一圈,呼啦啦叫来了三四十个。
在廊下坐了两排宫人。白露开了库房,领出四十份的五彩丝绦和针线竹筐,一个个地分发下去。宫人们看过了手串的样式,当场认真地编织起来。
持刀在外严阵以待、准备以凶兵镇压煞气的裴显:“……”
带着几十名不畏战场煞气的玄铁骑老兵、肃然护卫寝殿的文镜:“……”
“今夜……殿下不打算睡了?叫来了三四十个宫人,打算以活人的生气,压制太行山跟随来的凶煞气?”
文镜低声和自家主帅说,“要不然,督帅还是回去休息吧。”
裴显不容置疑地一口拒绝。“既然应下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战场上饮血的腰刀收回刀鞘,他靠在廊柱边,腰间挂刀,斜睇着这边热火朝天的动静。
大半夜的不睡,找一堆人连夜编三百条辟邪手串。他倒要看看,三百条手串最后都送谁。
作。使劲作。
看她半夜能作出什么花样来。:,,.